小葫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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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一棵梧桐树上,聚集着一只只不出名的鸟儿,卖弄着歌喉,呼朋引伴,演绎着初夏时节的赞歌。你方唱罢我登场,唱尽一曲,又来一曲,真个没有结束意,直是将我的美梦惊破。我望一望从窗口斜穿进来的一束白日光,怔怔不语。一会儿后,我披衣起身,沿着楼梯下楼,来到院落中。

   大门半开着,家中无人,一阵惠风吹来,颇为凉爽。门前的小草绿成地毯,变成一个舞台,上面花儿盛开,十棵花儿开,百棵花儿开,一千棵花儿开……扭动腰肢,宛若在跳一曲大型舞蹈。我眼睛不够用,耳朵不够用,连快乐的心情也不够用,嘴巴更不消得说,那就不说。再望一望不远处的一方池塘,水质碧绿。我想,一定是玉帝的哪一位极爱美的女儿,硬是将苏州、杭州、昆明等地的大片的绿、纯粹的绿、浓厚的绿采集过来,揉碎它,再一一投进池水里一样,使得门前的小小池塘,鹤立鸡群于中原,更是美过江南任何一个地方。

   就在此时,二哥满面春风而来。我遂招呼说:“在杭州游玩得怎么样?”

   “还行。”接着二哥又说:“扬子,送你一个好东西。”说罢,他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小葫芦来,只见葫芦中腰纤细,分为上下两室,下室大于上室,外表涂有一层金黄色,颇有富贵气象,小巧美观,好一件工艺品。二哥递给我,我十分地中意,便微笑着接过,不再推辞。

   小葫芦通体光亮、润滑,就像和田玉一般,上面还绘有一副观世音菩萨的像,庄严慈善,仿佛能除一切苦。

   我一直认为葫芦为仙家的一个法宝。虽然在中国的神话史上,追溯本源,仙佛本是一祖,但现在已经是完全不相同的两个宗教。那么观世音菩萨的画像,怎么还画在葫芦上呢?也许是后人混淆不清吧!

   夜色来临,月光如银,被锁在我家偌大的院落中。晚风轻吹,从院墙外,飘送来虫儿的阵阵吱吱……、唧唧……,好似一首优美的小夜曲。

   我将小葫芦,放在我的书案上,让它伴读。我查阅一下关于它的资料,惊奇地发现,上古传说中有它的印迹;《诗经》文学中有它的印迹;少数民族崇拜的图腾中有它的印迹;古典音乐史中有它的印迹;《王桢农书》中有它的印迹;甚至连李时珍所著的《本草纲目》中也有它的印迹,可见它历史之久,用处之广。

   我心迢逓,小葫芦的身世,既然如此诡秘,观世音菩萨的画像出现在上面,还有什么可以称奇的呢?

   夏日的早晨,总是别有一番情趣。我醒来后,站在二楼的西侧阳台上,把玩着小葫芦。它仿佛成为我‘心’的一个载体,将我生活中的浮躁、烦恼、愤怒、不安等等一切不好的情绪,全都吸纳其中,让我神游物外,淡淡然,微微笑,好似感应到物外之趣一样。

   和煦的日光沐浴着我,清脆的鸟鸣回荡在耳畔,对面墙外是一片杨树林。俯瞰脚下,是院内一块肥沃的土壤,上栽两株葡萄树,爸爸已经为它剪枝、浇水、施肥。此时葡萄老藤上,茸茸嫩叶,微微张开,那气势,好像一只沉睡已久的华南虎,后面隐藏着不可估量的生机盎然。

   正在我摩挲小葫芦之际,楼下忽然传来外甥韩钧天的一声惊叫。我一失神,小葫芦从我手中滑落,就像流星一般,跌在墙角下,只听见‘嘭’的一声,也不知道小葫芦伤势如何?我急忙下楼,看一看外甥怎么回事?

   小钧天不过是一个两三岁的小儿,妈妈一直照看着他,此时妈妈不在家吗?我寻思着。

   下得楼下,却见小外甥,正在指挥着遥控汽车,撞击着奥特曼,撞击一声,便喊叫一声,大有报复之意。

   我短叹一声,来到西侧园地,蹲下身来,见到小葫芦已经破碎裂口,一些葫芦籽散落在墙角下,我内心一时掠过一丝难过。

   那又有什么办法呢?我找来扫帚,大致清扫一下,然后将那一个不复完整的小葫芦,放进二楼书房内的纸篓里。哎,让它与墨迹共存吧!

   过有六七天,我正躺在葡萄架下的藤椅上休憩,一瞥眼间,我惊奇地发现墙角处,长出一棵幼苗来。临近细看,它大约有八九厘米高,两瓣叶片,十分纤薄,就像一张有着贫血儿童的脸,并不是那么莹润,那么绿。上面还坠着一粒如同葵花籽一般大小乳白色的,撬开着嘴的葫芦籽。呵!它竟发芽嘞!

   再看葫芦幼苗的根部,犹如老年人的胡须,根根白而纤细。又似乎每一个分岔的根,都长着坚硬的牙齿一般,狠狠地咬住砖缝下的土地。

   啊!它正坚强地活着。我不曾护理过它,肥料也一点儿不曾帮助过它,但是它,依旧努力地活着。我忍不住再一次深情地看一看它后,起身离开。

   门外的一只小黑狗,身躯庞大,面目丑陋,就像是谁家的一个没有教养的小少爷,不住地‘汪汪汪’,说话虽然无理,但嗓门极是高啊。

   小黑狗在草坪上跑来跑去,直是扯碎花美人的衣裳,瓣瓣飘零在泥土里。小黑狗张着口臭的嘴,气息逼人呕吐,又一次恬不知耻地扑到花美人身上。一个个的她,被小黑狗蹂躏成一副遍体鳞伤,欲哭无泪的模样。

   一旁的一只母鸡如同一个善良的老太婆,对小黑狗耻辱的行径看不顺眼,便‘喳喳喳’说个不停。小黑狗不听老人言,转身欺上,对着母鸡大声嚷嚷。母鸡无奈,埋怨小黑狗的心,跟随着它到别地方作宣传,力所能及地让世人知道何为善恶?

   小黑狗不懂得怜香惜玉,不错!它是狗,怎么可能懂得怜香惜玉呢?

   过不久时,小黑狗感到无趣,又大摇大摆地推开我家大门,来到院中,东张西望着。在墙角边时,小黑狗故意地朝着那一棵葫芦幼苗,‘咔嚓’一口。我大惊失色,怒喝一声。小黑狗正在咳嗽之际,韩钧天听到我的大叫,跑到小黑狗身边,上前一脚,小黑狗吃痛,‘汪汪汪’叫着,迅速地跑到大门外。

   我快步来到墙角下,见到那一株葫芦幼苗,主干倾斜,枝叶残缺。尽管如此,但它根部却依然咬定泥土不放松,没有宣告死亡。

   时光悠悠,两株葡萄树,就如同两个大贪官一般,疯狂地往上爬。将上天赐给葫芦树的阳光、雨露,中饱私囊。如今的两株葡萄树,占据着园地大片地方。藤蔓扩展到院落上空的铁线架上,叶片密密麻麻,泛着青幽幽的光晕,就如同一件华美的丝绸,投给院内一片阴凉。

   葡萄藤上,结满黄色的微小的花儿,甚是得意洋洋,就像官二代在向世人炫耀着自己的名车、名包、名表一样。

   葫芦树呢,虽然如此地被葡萄藤欺压着,但是它依然不屈不挠地生长。枝蔓的最前端,伸出绿丝,就像蟒蛇吐出蛇信,又像是一条绳索,拴住附在墙上的几根枯木,使劲地往上攀登,现在已快到墙上铁栅栏边上。

   葫芦树的叶儿碧绿、肥大,盘旋在自个的地盘上。虽然有能力,但是它安守本分,不争不抢,十分的低调。

   傍晚时节,天气开始异常的燥热。懦弱的星月,不知跑到哪儿去?我躲在二楼的书房里,阅读《二十四史》。直到半夜时分,忽然一声炸雷,震耳欲聋,从天边滚滚而来。我放下书本,来到房檐下,隔着玻璃,望一望天边,又见一条火龙,腾空而起,轰隆隆……轰隆隆……,好像欲撕开整个天空。继而,银河水溃堤,飞流直下三千尺,灌入中原大地。

   远处灯火熄,狂风从那儿呼啸而来,犹似一个个魔鬼怒吼着,往我靠近,‘哗’的一声,敲打上玻璃窗,一次又一次,我就是不放它进来。直到天将明的时候,风无力,雨渐小,攻击不再。此时,一声嘹远的鸡鸣响彻村里村外,虽然小,但清晰。天下渐白,等待一轮红日冉冉升起。

   我穿衣快速下楼,只见葡萄树奄奄一息。地上落满黄色的小花,就像是发配到边疆的犯罪人员,正在服刑一样。

   再看一看葫芦的枝蔓,也被风雨袭击得伤痕累累,全身横躺在泥土里,断枝残茎,像是一个废人一样。对此,我忍不住连连叹息。及到中午,红日斜照在葫芦树上时,枝枝叶叶,瞬间焕然一新,又绿得逼人。

   我心惊喜!呵!是啊!葫芦树就像中国人民一样,愈战愈勇,从远古直到今天,从来不曾被打败,未来更不会被打败。

   渐渐地,葫芦树的枝蔓,又重新一步一个脚印地往上攀缘,直至将西侧的铁栅栏的空隙处,都布满一层绿色,一层永不服输的绿色。

   七月份的时候,葫芦枝蔓上开出花来。白色的花瓣不染一丝尘埃,就像少女脸蛋,没有一个雀斑一样,惹人喜爱。

   据说葫芦花儿,雌雄同株,而每一朵花,都是五瓣组成。可见葫芦树,没有男女之分,不偏不倚,仿似一杆秤,儿女一样重。

   葫芦树上的花儿,早晨开,中午枯,一朵接一朵,热热闹闹,秩序井然,天天如此。慢慢地,凋谢花儿下面,开始长出小葫芦来。

   小葫芦儿,呈哑铃状,中间缢细,下部和上部膨大,上部小于下部,小巧玲珑,颇为赏心悦目。我由于太喜欢,每天都情不自禁地来看一看它。

   一日,我下班归来,爸爸正在察看葡萄树上有没有害虫肆虐?其时已经是秋天,葡萄藤上挂满一串串葡萄,墨绿晶莹,让人望之舌底生津。

   而小钧天,一个调皮小儿,小手握着一根竹竿,正在敲打着葫芦树,新结的小葫芦连同新开花儿,一同簌簌落下。我十分地生气,快步近前,夺过竹竿,喝道:“你干嘛呢!”小钧天惧怕我,一双眼睛如同泉涌,跑到堂屋姥姥处大哭起来,说话断断续续,一直告我的状。

   小外甥本来年幼无知,我除却闷闷不乐之外,又能怎么样呢?

   又过几天,体无完肤的葫芦树,再一次勇敢地开出花儿来,引起我的注意。我心中戏道:“葫芦树啊,您是不倒翁吗?”

   为让葫芦树修成正果?我开始有意地保护起它。小钧天经过我的再三教育,它也和我一道,做得个保护小葫芦的人。

   葫芦树勤勤恳恳,竭力开尽最后一朵花。每一朵花的后面,都孕育着一个小葫芦,就像是新生的胎儿一样,让人欢喜。

   葫芦树经过大风大雨的淬炼,已经变得无坚不摧。而现在的秋风秋雨对它来说,还能算是个什么灾难吗?所以葫芦娃,一天天快乐地长大。

   另一边葡萄藤上结的葡萄,也由绿变白,由白变红,由红变紫,引人味觉。

   我坐在葡萄树下,小钧天依偎在我的身旁,吃着酸甜可口的葡萄,津津有味地听着我讲《葫芦娃》的一些故事。

   此时,我的堂哥,亦是我村的书记,喝得晕晕沉沉,一步一个趔趄地来到我的家中。

   堂哥名声不好,但极其疼爱我。堂哥作为一村书记,总是将村委会的一些宅基地、良田,变作私产,惹得众人非议。村民们敢怒不敢言,我十岁的时候如此,我如今二十余岁亦如此,不知再过十年,还会不会如此?

   堂哥说:“摘几颗葡萄吃吃。”似乎对我说,又似乎不是对我说。

   “你吃嘛,想吃多少,吃多少?你是一村书记,整个村都是你嘞,吃几颗葡萄又能算什么呢?”我笑着故意地说。

   堂哥嘟囔着说道:“好你个臭小子,哥几天不见你,你说话开始不着调嘞,我不和你叨叨,走嘞,走嘞!”说罢,堂哥又迈出我家的大门。

   一旁的韩钧天不再吃葡萄,却一门心思地要摘一个葫芦玩一玩。

   我依允,起身摘一个给小外甥。外甥抱着小葫芦,爱不释手,笑嘻嘻地跑出家门,向一个又一个小伙伴们夸耀。小孩儿们羡慕不已,都一起涌到我家里来问我索要小葫芦玩。

   丁家从我曾祖父始,便人丁兴旺,尔昌尔炽。我乐意地将葫芦一一摘下,分发给丁家小儿。一众小儿们接到手中,面露喜色,蹦蹦跳跳地一起到门外玩耍。

   最后我还偷偷地留下二个:一个被我亲自送给二哥之子,一个被我安置在书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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