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天台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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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我眼冒金星,感受不到12月水泥地面的寒冷,下巴、胸腔、膝盖,所有骨骼突出的地方全都失去了知觉,剧烈的疼痛渗入到骨骼以上的神经里,我和疼痛纠缠在一起,不受控制地只能感受它,不像我从电动车上飞出去的那次,第一时间是企图迅速站起来,因为觉得在校园里趴在地上十分丢脸。而现在,我哀求式的嚎叫着,我快痛到骂人了。

刚刚之前,我背着双肩包出门,走到四楼尽头的楼道,享受那一支习惯在出门后必须吸的第一支烟,边抽烟边走下楼梯,时不时的望向楼梯间的摄像头,我总担心别人在屏幕里看着我,这样的话我就要矫正我的姿势,我在任何时候都会担心自己不够好看,这么想着我走到了三楼的天台出口,走了出去,往常走出去我会第一时间感受到室外的新鲜空气,觉得自己也没有一直封闭在家里,但今天,我走出天台的时候脑子里还想着等下要工作的内容,我也不知道想到哪一步了,应该是在哪步停止后就开始发呆了,走到了天台的护栏边,我附身趴在栏杆上,我想我要是脚底不给力量,下半身轻起来会不会一不小心就掉了下去,然后我就准备仰回去我俯下的身子,但是我把脚抬了起来,我发誓我不想这么干的,我从三楼天台坠了下去。

一个在公交车总站上班的年轻男人最先看见了我,他迅速跑过来惊慌地问我有没有事,声音听起来显然是被吓到的,我觉得回答没事很奇怪,可是我显然哪里都有事,我心里又不满起来,这个人怎么会这么问一个从天台上掉下来四肢朝地的人这种无效的问题,转念又为自己无礼的想法感到羞耻,他是来帮助我的啊。年轻男人先是着急喊向周围几个正在经过和不远处做事的人,然后试图扶起我至少给我翻身到一个最佳的姿势,他也不能确定怎么样是最好的,然后他们其中一个人叫了救护车。

我生平第一次住院了,我以前也因为用裁纸刀不小心割到左手无名指去过医院,无名指的关节那里血流不止,甚至能看到伤口深处的白肉,我的朋友在出租屋里吓得捂住了眼睛,喊着叫我自己快点去对面的医院,因为她晕血,至今为止我还是觉得场面很滑稽,然后我自己一个人捂着用大量卫生纸包裹起来的受伤的手指跑去了医院,十指连心可真是痛的让人龇牙咧嘴。到了医院,我最先看到一名护士,看我的表情她已经判断出我需要急救,我说手指划断了,我当时真以为手指要断了,感觉那把裁纸刀锋利到我的手指要段成两半,护士迅速跑去找主治医生,我也跟在后面追着跑,到了医生问诊室,医生帮我取下包裹着的纸巾看了下伤口,又看了看我恐慌的眼神,确认我不是开玩笑,说了句:“没事,贴两个创口贴就好了”,我难以置信,我说:“可是我感觉指头都要断了啊,我都看见里面的白肉了。”医生懒得跟我解释,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就走了,我将信将疑的跟着护士走了出去,护士带我在医疗室替我用创口贴包好了伤口,并给我剩下的一包让我去支付,我付了钱就回去了,回到出租屋把刚刚发生的一切讲给了我朋友,我说真的很痛也很害怕,万一断了呢,我的无名指没有断,只是留下了一个可见的刀疤,我喜欢那个刀疤。

我还有一次去医院,是在校园里骑电动车弯过路沿的时候车子蹭倒了,我不知道怎么摔出去比较安全,就整个人平行着逃离搬使劲飞出去企图体面落地,然后再爬起来后问的第一句话是:“我下巴还在吗”,在我后座坐着的现在毫无无损的室友,她左手提着校园里小卖部用薄薄的长圆柱形塑料袋装的豆浆,右手拿着一个卷饼,没有任何东西包裹着的豆浆甚至完整的还提在手里,而我放在包里的菜饼拿出来时已经碎成块状了。在这之前,我没有骑车载过人,为什么要用那俩长得跟自行车一样轻便小巧的电动车载着我室友去图书馆,是因为我们合买了这俩车之后的第一个星期,由于我不会载人,她便负责载着我了一星期,她长得很漂亮,算得上我们院的院花,曾经在运动会的时候替学院举过带领方阵的学院代表牌,她说:“我在前面骑车骑了一星期都晒黑了”,我听出来了她的不乐意,于是在那个周末决定,下星期我来骑车。一俩并不危险的小车,但由于过于小巧,承载两个人以及两人分别装着很多书本的提包时,它很难保持平衡,我就那么笨拙地在校园骑车时卡到路沿上,人飞了出去。那天我穿着一件纯白色的长T袖,爬起来时磕破的下巴流出的血迅速滴在衣服正面的各处,格外显眼。似曾相识一般,我们翻出来包里所有的纸巾用来止住伤口,快步向校外的医院走去,找到医生,医生在看伤口的时候,我说我下巴没有知觉了,这次的医生反而说了句:“怎么摔这么深,都能看见下巴里面的白骨头了”,伤势严重时,我有权利脆弱,可是我向来不顺应形势,表现出一副极度配合并轻松又积极面对的样子跟着医生去处理伤口,现在想不起来那时的痛觉程度了,印象比较深的是我的身体部位第一次有了缝起来的伤口,医生说我是女孩子,尽量以日后的美观为主,从八针简化为四针,下巴的伤口包扎好了大大的纱布拿了药就回去了。

在我为数不多的受伤经历中,因为受伤总是一次意外,对于意外我不会有预先的任何焦虑,所以发生时我都会极为积极的应付。

但今天的意外不一样,这些年来我在平日里的时间空隙里,在思考主要事情时的短暂游离中,脑子里常常会出现一些意外事故的画面:我推开门的时候,一把横在面前的刀划到了我的脖颈;睁开眼的时候,一团火焰扑在眼前,避之不及;站在路口等来往车流过去后好穿过马路的我,不自觉的走进了车流等。面对前两种类似画面,我总是想,万一这些事件发生在我身上了呢,但一转念就知道那是我预设的一些幻想中的画面,并不真实;但是后一种,不受控制的走进车流,不受控制的翻下天台,这种事件是离我更近的,我对它们发生的可能性更恐惧,源于我了解这些危险,在我时常提醒自己注意的危险中,危险发生的那一面占据了我的脑袋。因为我从来不是一个专注的人,当我在预设危险降临时,我注意力的一半也已经跳到了危险发生时的样子,我会走进我的画面里,我总是想看到事情的另一面。

暮色渐晚,我已经完成了今天的工作,晃晃悠悠地走进车水马龙里,打了车之后在KFC的外面点起一支烟,等着9分钟之后才会到的车,这里正好用绿植道隔开了和路边的直接衔接,吸烟时较为隐蔽不会受到行人的干扰,我觉得很舒适。上了车刚行驶没几分钟,我就又开始晕起车来,这时候的糟糕体验像是用来包装恶心工作的包装纸一样,和这一天抗拒工作的状态极为相配,告诉我:我讨厌这一切的迫不得己。回了家,疲累、头痛,洗了热水澡在十点钟过后我就打算睡了,十点半我入睡了,是这几个月以来破天荒的一次早睡,像个规规矩矩的年轻人,我觉得我应该得到夸奖,我为自己感到开心。

我今天没从天台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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