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敌少将方步舟在浙江起义，陈毅致电：既往不咎，不许入党

“老总，这个事儿还是得您来处理，我怎么想都不合适。方步舟的功劳摆在那里，但是罪过也同样摆在那里，我实在是难以定夺。”

1949年2月的一天，解放军第三野战军第七兵团司令员王建安将军很苦恼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给第三野战军司令员陈毅写了一封信。事情的起因，是原本驻守在四明山附近的国民党将领方步舟起义了。这本不是什么大事，我军对起义将领早有政策，照章办事就行了。可是偏偏这个方步舟却不行，他 . 的情况特殊，王建安不敢自己拿主意，只能请示陈毅！

陈毅在接到信后，也是想了很久。他将几位军政高层首长叫到一起，开了一宿的会。第二天一早，他用电报给王建安发去了回复：“将功折罪，既往不咎。但是不许其入党！”

在人们的印象里，陈毅元帅是一位宽容大度的人，尤其是对起义的将领，一向是举双手欢迎的。怎么对这个方步舟，却突然说了个“既往不咎”、而且还明确指出不许他入党呢？

实际上，方步舟和陈毅早已认识。两个人曾经都是红军长征之后，留守根据地、和敌人打了好几年游击战的人。如果不是一个历史变故，方步舟很有可能是我军上将级的高级将领。只可惜，内部的矛盾和家庭的牵绊，最终让这位骁将走上了另一条道路！

方步舟是湖北省大冶人，原名项升平，从小便是学霸一枚。他1914年毕业于县立高级小学，1919年毕业于县立中学，之后进入湖北省外国语专门学校学习。本来他应该有一个很好的学术前途，但是革命的大潮中，天下很难容得下一张安静的书桌。1927年，在那个革命最黑暗的年份，方步舟逆势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并且参加了由周恩来主持的黄石地区群众支队。

不久之后，方步舟分别参加了南昌起义和广州暴动，之后返回家乡发展革命力量。他仅用十几天的时间，就恢复了阳大县委。之后他以县委为基础，大量发展党员，打击土豪劣绅，建立了非常好的群众基础。不久之后，红军进入鄂东南地区，方步舟也组织起了农民独立师，屡屡配合红军作战，表现出了很好的指挥能力。后来独立师被改编为红军独立三师，方步舟一方面领导军队，一方面还担任了鄂东南地委书记。在他和其他领导人的努力下，鄂东南的革命形势一度达到鼎盛。不久后，第三师和其他两支部队合并为红17军，方步舟出任政委。

1933年冬天，在方步舟外出开会之时，红17军遭遇了一场惨痛的失败。军长张涛在取得小胜的前提下，盲目休整部队，错过了转移良机。结果在接下来的战斗中，17军几乎被敌人消灭，只有少部分人突围成功。几乎同时，红16军军长孔荷宠指挥不力，也遭遇了惨败。

此时，中央红军开始长征，方步舟接受命令，回到湘鄂赣边区继续斗争。方步舟将16、17两个军的残余部队重新组织起来，编为红16师。他自己和另一位红军高级将领傅秋涛一起临危受命，分别担任了政委和军长。在他们的通力合作下，这支部队竟然强势反弹！不但接连打了好几场大胜仗，而且人数也迅速地发展了起来。到了1935年上半年，红16师又恢复到了满编的状态。

就在斗争形势开始好转的时候，方步舟和傅秋涛之间，却出现了一些问题。1935年6月，敌人重兵“围剿”红16师，方步舟和傅秋涛只能分头突围。他们本来制定好了分进合击的计划，可是谁知在渡过麦市河的时候，傅秋涛因为河水暴涨而难以渡河，只能大范围迂回前进。由于没有通讯设备，方步舟对傅秋涛的遭遇一无所知，仍然带着部队等候部队会和。结果几天后，敌人围了上来。方步舟拼死突围，最后只跑出来了几十个人。

事后，党委对方步舟进行了处分，把他降成了参谋长。而傅秋涛作为军长，既没有帮方步舟解释，也没有主动承认自己的问题。从此之后，方步舟和傅秋涛之间，便有了嫌隙。

1936年7月，傅秋涛转入地方工作，担任了省委书记。而方步舟因为优秀的指挥能力，被提升为了16师的师长。方步舟指挥部队连战连捷，在鄂东南地区打出了一片新天地。正当他准备扩展根据地的时候，西安事变爆发了！

1936年12月，爱国将领张学良、杨虎城发动“兵谏”，扣押了蒋介石。后来经过艰苦的谈判，蒋介石终于同意团结一切力量，共同抗日。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也已经初步形成。傅秋涛、方步舟等人，觉得既然都已经“统一战线”了，国民党应该就不会再袭击红军了。他们不再设防，大摇大摆地往大幕山一带行军。谁知这一动作，竟然掉进了敌人的口袋里！

蒋介石虽然已经同意共同抗日，但是手中的“小动作”却一直没有停过。为了歼灭16师，他集中了数万人的部队，在16师的必经之路上设下了埋伏。方步舟怎么也没想到，都已经信誓旦旦共同抗日了，自己居然还会遭这样的毒手！最终在敌人的围攻下，红16师损失惨重。

方步舟回到根据地后，傅秋涛认为是他错误地估计了形式，所以才带兵进入险地的！在经过省委的研究后，方步舟被撤销了师长的职务。

此时，方步舟觉得自己一次次地带着部队从困境中走出来，有功不赏就算了；如今刚一失利，就立刻被撤了职，肯定是傅秋涛在从中作梗。于是，他不顾身份的和傅秋涛吵了起来。结果不但职务丢了，自己还被撤销了党籍！

这个惩罚对方步舟来讲，无异于对信仰根基的摧毁。他始终觉得，这是傅秋涛在挟私报复，心里怎么样也不服！正在这时，他又突然在自己的卧室里发现了一封信。

信是国民党部队第121师的参谋部给方步舟的，其中的大意，就是方步舟的妻子，由于在战斗中腿部受伤，已经被国民党部队“照顾”了起来。希望方步舟能够“认清形势”，投降过来。

这个消息，对于这名红军师长来说，无异于五雷轰顶。方步舟和妻子是革命夫妻，两人携手走来很不容易。在鄂东南最困难的时期，两人都不曾有过离别。后来妻子怀孕了，方步舟为了照顾她，便把妻子留在了后队之中。没想到国民党军突然偷袭，竟然俘虏了她。如今，敌人以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来要挟，怎能让方步舟不动容！

最终，在信仰和家庭的双重打击之下，方步舟做出了一个让他后悔终生的错误决定。1937年3月21日，他借口去勘察地形，然后便单枪匹马地消失了。5天之后，他出现在了国民党121师的驻地之中，正式向敌人投降！

方步舟虽然投降，但是他却向对方提出了一个条件：绝对不能去做伤害红军的事情！这似乎颇有些“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的感觉。但是实际上，方步舟却做了一件让红军损失巨大的事情——他透露了部队的行军路线！敌人因此而设置了伏兵，把本已损失惨重的湘鄂边红军打得仅剩下二百余人！而且，方步舟还利用自己的影响力，煽动红军中的一些意志不坚定者投降。在他的策动下，红16师代师长冯育云、湘鄂赣军区参谋长张玉清、红16师政治部主任方天宝、东北军分区司令员聂海如、东北特委书记兼军分区政委赵龙、东北特委组织部长黎荷村、少共书记王佛生等一大批干部全部投敌！湘鄂边的革命形势，因此再次陷入低谷！

方步舟投敌之后，出任了国民党武汉行辕参议。但是，他在这里混得并不好。国民党内部党同伐异，谁都看他这个投降过来的人有问题，所以平时总是有意无意地挤兑他。而且，国民党内部的腐败状况，也让心中还有正义感的方步舟看不惯。他觉得国民党根本没有前途，只要有机会，他还是想拉出一支队伍来单干。

1938年，日本军队占领了南京，旋即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大屠杀。这之后，日军进逼武汉，国民党内部一片混乱。方步舟讨了一份手令，再次回到鄂东南地区，重整召集人马，组织起了抗日游击队。这支部队在打击日军方面很有成绩，所以不久之后就被国民党军队收编。方步舟自己，也被任命为国民党鄂南第八游击纵队司令和绥靖总队司令。

武汉保卫战时，方步舟和自己的游击队一直在长江北岸活动。后来他接到命令，要调往湖南衡阳整训。方步舟觉得，这是国民党那些地方实力派要侵吞自己的队伍，于是便索性辞去司令职务，带着队伍回家乡抗日。由于指挥有方，这支游击队很快就发展到了人枪1000余，下辖三个支队的地步。

1939年，有了一定实力的方步舟，突然想到要回归革命阵营。他派出代表，分别去找八路军和新四军，谈判收编事宜。本着“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这个原则，我军对方步舟的回归很高兴，积极地推进谈判。但是方步舟自己，却又开始顾虑起和傅秋涛的矛盾。最后经过几轮商讨后，此事无果而终。

在之后的几年里，方步舟的地位一直非常尴尬。他好似一只游离在各个党派之间的孤雁，虽然和谁都有接触，却始终没有选定一个阵营。他在自己的辖区之内，有时候和日本人打，有时候和新四军打，让人摸不清楚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后来国民党索性不再管他，只当方步舟的游击队是一个自己拿钱供养的外围武装，偶尔能用一用就行。

方步舟的做法，是古来军政人物的大忌。他这种哪一头都不靠的人，不管是谁最后胜利，都没有他的好下场。于是为了给自己找一条后路，方步舟从1943年起，便开始秘密的保护自己部队内部的地下党员。结果事情后来暴露了，方步舟因此被捕入狱，做了5年左右的大牢！

1948年，方步舟被保释出狱。经历了这一场风波，他本来已经无心于军事，就打算一辈子做一个老百姓了。他开始做起了煤炭生意，一时间倒也风生水起。不过，他的才能终究是不会被埋没的。国民党国防部绥靖总队长刘培初，是方步舟的老乡。他深知方步舟的军事能力，于是便上门劝说，让其出山当自己的副手。就这样，方步舟没做几天生意，便又开始在绥靖总队当副总队长。

但是，这时候三大战役已经进入尾声，谁都能看出来，国民党的失败是板上钉钉的了，谁会在这时还为其卖命？方步舟之所以在此时还出任军职，其实就是再给自己寻找一个立功的机会。几乎是刚一上任，他就和沔阳县委书记陈秀山取得联系。他表示过起义的心愿，但是鉴于时机还不成熟，陈秀山让他稍安勿躁。

1949年初，蒋介石“以退为进”，宣布下野。他回到了浙江老家，开始在这里掌控全国局势。1949年2月，方步舟奉命，从武汉调防浙江鄞县，护卫蒋介石。方步舟意识到，这可能是自己立下大功的一个机会。如果能将蒋介石扣押，那对全国的战争局势，都会起到翻天覆地的作用！他与地下党的联系频率陡然加剧，起义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此时，一直在蒋介石身边寸步不离的蒋经国，却看出了的不对劲。他发现方步舟经常穿一件长衫，戴一个鸭舌帽，在自己的身边徘徊。有时候自己偶尔开门，就会发现方步舟站在附近，似乎是在偷听。蒋经国暗中告诉刘培初，让他小心方步舟。刘培初虽然很信任这位老乡，但是也怕出事，于是便加强了戒备。

正好在此时，方步舟的部下有人泄密，刘培初开始安排抓捕方步舟。但是方步舟这里，则更快地得到了消息。虽然很遗憾，方步舟扣押蒋介石的目的无法达到了，但是起义还是可以继续进行的。1949年4月23日，方步舟率领800余人在浙江宁波望春桥起义！起义部队携带轻重武器，来到了四明山的乌岩村。在这里，当地地委和老百姓为他们举行了隆重的欢迎仪式，并且授予了他们“光明部队”的番号。几天后，“光明部队”协助解放军，解放了樟村、梁弄、上虞等地，为全国的解放做出了贡献。绍兴解放后，他们被正式编入人民解放军！

但是，在如何处理方步舟本人的问题上，解放军的王建安、谭启龙两位首长却犯了难。正如本文开头描述的那样，方步舟的功劳和罪行都很大，到底要怎样界定他的身份呢？后来，王建安干脆将这个情况反映给陈毅元帅。陈毅综合考虑之后，给出了那个处理意见：将功折罪，既往不咎。但是不许其入党！

看着上级给自己的处理意见，方步舟也是后悔不已。这个意见表明，自己的那段不光彩的历史，永远会记录在史册之中！那么，自己以后会怎么办？按照上级领导的意思，自己还是可以保留起义将领的身份，在建国后去地方上工作。但是，“方步舟”这个耻辱的名字，难道还要再提起吗？于是，他做了一个决定：改名字！从那天起，方步舟这个人在世界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叫“向光如”的起义将领！

建国之后，方步舟进入农业部，被外派到了安徽省宣城农场当起了副场长。农场工作虽然辛苦，但是稍微的清静一些。方步舟在这里，可以更少的受到打扰，也能够更为平静的生活。后来，他又调任南京青龙山林场副科长，但生活状态始终是那样。他开始用业余时间，撰写大量的革命历史书籍，留下了不少珍贵的文献。1982年，方步舟离休。1990年3月，他在南京走完了最后的生命旅程。

纵观方步舟的一生，可以说是十分遗憾的。他当初叛变革命的决定，虽然也确属无奈，但是他在之后的所作所为，却实在无法让人容忍。后来陈毅元帅对他既往不咎，已经是格外的开恩了。如果当初他没有叛变革命，很有可能和傅秋涛将军一样，也是一位开国上将。但是很可惜，历史没有给他重新选择的机会。我们也只能感叹，战争年代，不管是军官、士兵还是老百姓，在大多数的时候都是身不由己的。一旦做错了选择，后悔的就是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