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伏以后蝉也多了起来,叫声连绵不断。那天,我坐在书房里,忽然听到一阵阵清脆的蝉鸣声,像是从屋子里发出来的,诧异间,孙女跑了过来,她兴奋地说:爷爷,有一只接溜(蝉)趴在窗上叫呢...,
我赶忙起身随她悄悄地走进房间,果然有一只蝉趴在纱窗上,还在“呜尤哇,呜尤哇”地叫!看样子像一只寒蝉,青岛话叫“呜尤哇”。妻子也走过来,看着蝉说:它大概累了吧,趴在纱窗上歇歇...,果然,不一会它就起身飞走了,飞到了它应该落脚的树上。
窗外的蝉鸣声阵阵传来,像一曲曲单调的音乐,为夏日增添了一份炎热的气息,有人说:夏天如果没有蝉鸣,就像冬天没有雪飘……,这话不假,夏有蝉鸣冬有雪,春有花开秋有叶,每个季节都有季节的象征,这也许就是大自然的造化吧。
小时候的夏天,常常有蝉鸣陪伴,那时,人们生活困难,家里也没有电视、电脑、手机之类的东西,孩子们最大的娱乐是看场电影,然后就是洗海澡、粘蝉、上山抓蚂蚱、捉“金克螂”......粘蝉是最有趣的事,青岛人叫“粘接溜”。
为何叫“接溜”呢?因为,当你靠近它的时候,它往往会撒一泡尿,接着就溜了。另外,蝉吸食树汁液,凡被蝉吸食、产卵过的树枝,不久就会枯萎,被风吹断或被人折断后落入泥土中,它们的卵就得以生存。这也许就是蝉被称为“接溜”的另一个缘故吧。
粘掉蝉也许可为树木减少灾害。粘蝉时,把面筋缠在长长的竹竿头上,专心致志、集中精力,对准蝉的翅膀,轻轻地压下去就拿下了,被粘的蝉还在竹竿的面筋上扑扑地乱飞,但却挣脱不开。
面筋是用面粉洗出来的,将面粉加水揉成团,用口罩布包起来,放在水中,轻轻地揉搓,一遍一遍地清洗,把淀粉洗出来,剩下粘在一起的就是面筋了。面粉是从家里偷出来的,那时面粉很珍贵,平日都舍不得吃,家里的主粮是玉米面饼子、地瓜、地瓜干之类,白面是用来改善生活的,用来洗面筋,决不敢让父母知道。
小时候住在延安二路,离榉林山很近,但山上的蝉却不多,大都是小知了、小吱吱,这种蝉的学名叫蟪蛄(huigu),叫起来声音不大,却连续不断,粘到后,它快速煽动翅膀,发出“吱,吱”的短促叫声。还有就是“呜尤哇”,比小吱吱大一点,叫起来声音很大,还有节奏感。
那时,小伙伴们喜欢粘的是“马接溜”,学名“黑蚱蝉”,这种蝉7月初开始破土,陆续从壳里爬出来,蜕变爬到树上,它体型大,主体可达5厘米,翅展长达十几厘米,通体浅黑色,翅膀透明,发出类似电锯般的持续鸣声:“喳———”。站在树下,你会感到有点震耳。能鸣叫的都是公蝉,母蝉都不鸣叫。
那时,这种蝉在八大关最多,一棵树上有几只、十几只,而且反应较迟钝,显得很温顺,容易得手。以前,八大关的院落很多都是敞开的,进去没人阻拦。我与邻居小伙伴,腰上挂着个小布袋,用树叶洒上水包着面筋(面筋在湿树叶里不粘),扛着竹竿到八大关院子里去,有时还爬到树上去粘蝉,每次都收获颇丰,记得最多一次粘了56个,布袋塞得满满的,小伙伴粘的不多,我分给他一些,两人乘兴而归。
“马接溜”拿回家后,除去翅膀,用热水焯一下,然后放进油锅煎炸后,撒上点椒盐,就成了一道解馋的荤菜。六十年代生活困难时期,山上的蚂蚱,也用来烤着吃,现在的孩子谁还吃这种东西呢!甚至连玩的兴趣都没了。去年在院子里粘了几只“知了”,面对扑扑飞动的知了,9岁的孙女竟然吓得跑,拿下来连碰都不敢碰。
小时候粘蝉时遇到一件事,印象至深。那天,在八大关的一个大院里,有一棵树上蝉特别多,我们爬上去粘到了七八只,树上结了不少像梨一样的果子,我俩以为是梨,我嘱咐小伙伴不要去摘,专心粘蝉。小伙伴忍不住摘下一个,咬了一口,一下子吐了出来,“呸,什么东西,这么难吃......”说着随手扔到了地上,我很疑惑,难道是坏梨?想着也顺手摘了一个,咬一口,涩涩的,呸呸,也扔到了地上。
这时,一位老人从旁边的屋子里走出来,招招手,让我们从树上下来,我俩很紧张,心想:这下可麻烦了,赶紧从树上跳下来。没想到老人并没发火,他很和蔼,微笑着对我俩说:你们扔掉的是核桃,不是这样吃的......说着他拾起一个摔破的“梨”,去掉皮肉,露出了一个白色的核,原来这就是核桃!我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老人又说,现在核桃还不熟,待到果皮由绿变黄后,就会出现裂口,里面的核桃才可以脱落出来.....老人娓娓道来,我俩听了恍然大悟。
那天,老人没有责备我们,还给我们讲了核桃的知识,从那以后认识了核桃的外形,知道了核桃生成的过程。多年后,有时看到核桃或听到蝉声,就会想起那位慈祥的老人和他那和蔼的笑容。
如今,八大关的院落已成了封闭式的壁垒,游人不得入内,别说孩子去粘“接溜”,连大门都进不去了。半个多世纪过去了,八大关别墅院落还在,蝉声依旧,但却物是人非了。如今,早已没有粘蝉的兴致了,小时候粘蝉是一段难忘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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