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望拉卜楞仿佛全世界的神秘和向往都能在金盆养鱼的福地上聚齐吉祥拉卜楞,喧闹的阳光下形形色色的人从四面八方涌来在一缕桑烟和几条禅语里求得解脱,获取抚慰三十年来,我有很多兄弟生活在那里偶尔相见,深情拥抱,四散离去那首古老的歌谣始终没有唱完斑驳的草地上已经结满了厚厚的凌霜我们也慢慢学会了,送走亲人或者,告别年轻的自己水虎年的春天,朝拜的老人给少年带来了一套精美的藏装壬寅年盛夏,做医生的亲人们往返于拉卜楞,牙利吉,阿木去乎在每一片病毒侵蚀的草地深处守护着人世安康和医者仁心早课的诵经声又从大金瓦殿遥遥传来大夏河在拐弯的地方持续发出响亮的回声而在人生的曲折处,渐知天命的我们却只能保持越来越重的缄默——深陷红尘太久了啊!纵使再有慧根,也难以顿悟生死轮回,或者万象皆空七月未央不能给你关于季节的任何承诺一朵莲盛开在如意湖畔葳蕤的枝头,枯萎已经悄然临近夏日彻底放弃了所有的谦恭还是喜欢,在一场细雨后继续寻觅那些愿意颔首的生命贴近地面,虫豸的鸣叫逐渐明晰坐在陈年的树桩上,就能听闻一滴露正在唤醒干涸的骨头如果时光再清冽一点就能看到,破云而去的那头兀鹫孤傲的翅翼,在大空里慢慢消散斑鸠,圆月,或其他临街而居一十六年,我还是喜欢凌晨三时,没有重型车反复碾压的夜晚夏雨也落得有点落寞。从一场梦里醒来这个世界,你能陪伴的人已经不多向西的窗外,有一个窄窄的露台我和少年会放一些谷物在上面给飞久了需要停歇的禽类这两日,有一对环颈斑鸠偶尔逗留这是多么警觉的生灵啊!隔着窗都能感觉到人类,越来越盛的侵害夜深了——我们说到又大又红的这轮月亮时满大街的窗户就热闹起来。我们说到三载未散的这场疫霾时整个人间,都没了声音无花之果将鲜艳的花朵藏于内心,用尽一生才能酝酿秋风萧瑟里的甜蜜这株无花果依旧在阶前等着成熟空空的院落,却再也无人给我斟满一碗淡淡的土酒您说,伸开手掌就可以普度众生而攥紧拳头,却只能击伤自己的脆弱半生虚度,也算见过了形形色色的果实就更加愿意去相信,心灵固有的洁白明月夜月光如玉般铺满书案和天地这是流浪经年的游子写给故乡的最好诗句雪域大地,空空的天葬台掩映在茂密的牧草里掩映在世人对生死的遮遮掩掩里宛若上古兽首的流云啊请不要继续吞噬人间温润的烟火——若干年后的三五之夜当我们在另一个时空里举起酒杯应该可能盛满,一座座旅居的城市反复历涉过的喧闹,或者终将归去的宁静缝隙母亲从老家发来语音说一位而立之年的亲眷又离开了人世甘南急促的风里就裹满了浓浓的寒意——年近古稀的她,在庄子上总会陷入这些扑面而来的悲伤 一场骤雨落在午后的北方干涸的人群四散开去,分明能听到大地上来不及准备的那声尖叫患有腿疾的老人走出地铁口被一位过路的青年礼貌地接走这是人世该有的温润 这些年,在病毒和流言的缝隙里磕磕绊绊,车水马龙的街头总会有一些遇见还能让人泪流满面 坚硬洒落林下的露滴是柔软的伴着黄河的风流向远处的波澜是柔软的。少年怀抱的虎形花盆里萌发出的细碎叶片,也是柔软的 惟有脱口而出的言语如此坚硬那些随手打碎的瓷片,时光,谎言和幽暗深处的窃窃私语毫无征兆地突然聚齐拼凑成我们,最为担心的样子岁月烈日炙烤着大地一切无处可藏——万物深陷在疲倦的葳蕤里整个世界都在挥霍疯长的欲望苍迈,已经指日可待 洇开纸面的那滩水渍很快就模糊了如血般醒目的那些日子很快就模糊了 惟有,清凉下来的后半夜才能等候一轮薄薄的月亮等候,一双轻柔之手把那些陈年褶皱一一抚平 闪电三十年后,当我赶回出生的地方车在熟悉的幽暗里缓慢爬行万籁俱寂,分明能够听到千里之外,粗重的呼吸仿佛奔赴一场没有尽头的约会 初生婴孩的第一声响亮哭泣像一道闪电,划破苍穹把低矮的窝棚,陈旧的栅栏跪地而卧的牛羊,近旁这丛马兰蔚蓝色的翅膀和深陷暗夜之底的那盏心灯逐一点亮临河而居 1大河之上,有微风,有阳光有云雀点起轻浅的涟漪那些跨河的泳者,年岁已高更多的青年人乘游轮而下两岸的林木都垂下疲惫的脑袋伞下读书的少年是俊朗的一如温润的时光打在水面上——走过隆冬,历涉春夏秋日来临之前,我已两鬓若霜微醺的波涛闪烁深沉的光芒长河落日里,才能听闻西域古老的呼吸 2临河而居,时常看到洑水的候鸟,晨练的老人满河塘疯长的苇子已经没入风中去了那些疲倦的步道伸向曲折的深处从春到夏,我们的黄河始终保持着一碧如洗 已经习惯了泥沙俱下的生活雨和雪,都能在合适的时节落下习惯了背井离乡的兄弟掩面而泣的母亲——这样的日子,至少让人知道我们还能担忧些什么 人踪罕至的山谷草木葳蕤坡头龟裂的田地,活得艰难远离村庄三十多年了僵硬的手脚,依旧拒绝那些不能养家糊口的庄稼一场大雪落入大暑时节一场大雪落入大暑时节一场大雪落在欧拉秀玛,达仓郎木和高处的祁连牧场。阿尼玛卿再次以肃穆之态降临人间哦!大地上盛开的花朵是如此娇嫩剪去冗长冬毛啃食丰润牧草的羊群是如此娇嫩。刚刚学会站立和蹒跚的牦雌牛犊子是如此的娇嫩红色摩托带着巨大的轰鸣声离开了那个铁塔般的汉子没入草地深处白衣执甲者,茕茕孑立就和天地融为一体劈头盖脸的漫天飞雪,一瞬间让繁华人世又回到了混沌未明的年代梦回高原群峰之巅暮色渐浓手举松明的人是一条长龙远足者沿着陡峭的山路回到故乡。洁白的雪峰裸露的冰舌又苍老了几分很多年没有仔细擦拭过驮牛柔弱的后背,红鬃马绷紧的缰绳淬火的钢刃和猎枪上沉寂的羚角了所有的仪轨,都略显疲惫多像我们规规矩矩的一生西海菩提馥郁的香气让整座城市昏昏欲睡——只能在梦里抵达清冷的高原听任,那些令人担忧的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与子书想起西藏,想起路上想起我带着你穿越念青唐古拉风,突然就停了下来几缕桑烟升入虚空预言般消散一些话语就再也没有必要说出口天气是越来越暖和了封锁世界的坚冰也在逐渐融化我们把金色的哈达献给大地上修路的人白色的哈达,献给更加辽远的长空最后的救赎又会来自哪里呢?余生漫长,缓步徐行是一种奢望我们都得仓促地告别泪水,鲜花,酒杯,香案和一件件御寒的衣裳最后一片雪落下时遗忘已经提前抵达谁又能面朝北方,随手摘下墙上那片斑驳的光阴?!生辰栖身的城市,鲜艳的花朵都接二连三地开败了整个夏日,只剩下疯长的葳蕤一场薄雪落上甘南的枝头侧倚老屋的那株李子树花瓣稀疏,又苍迈了不少五月,从拉卜楞带来的庄重礼服装扮亲人们吉祥的生辰这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啊足以让我们忘却,漫长的冬季曾经历涉的寒冷和凄苦风就这么不紧不慢地吹着多年以后,在温润人世还是不愿费尽心思去甄别每一缕笑容背后,隐藏着的究竟是真挚,还是虚妄林下,或者尘埃一场雨后,娇嫩的牡丹全凋谢了玉色叶片落入尘世的泥泞紫色的斑点宛若陈旧的血渍我们空余一具皮囊,两腔怜悯人生却已走完了大半如果时光再温敦一点待我归去——垒土为灶,举杯林下在蛱蝶单薄的翅翼震颤里把鸟啼、涧鸣,和遥遥传来的喊山声一一唤醒生命之河陪着你走,到不远的地方拐过街角就是熟悉的灯火有的人把故事摆在桌上就离开了有的人还要在喧闹里逗留很久十步开外,就是蠕动的黄河沉默,寡言,多像我们的父亲蹲在墙角,抽着烟卷守护着苍老生命里微不足道的那缕阳光倾覆尘埃的生命无力救援肆虐人间的苦难举手无措这个春天,北方大地需要一场大雨庄重地唤醒一只蝙蝠挂在窗外天色将晚,孩子欣喜地说有一只蝙蝠挂在窗外——这些年临河而居杂草丛生的风中,陆续停留过鸽子,麻雀,斑鸠和一些微不足道的蚊蝇华灯初上,喧嚣渐消穿窗而来的微风和鸟鸣尚能把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声音一一唤醒中年斑驳的灯光映照夜空高大的天桥横亘街头这些,都完全符合对一座城市的最初向往四十多年说过去也就这么过去了形态各异的夜色尽头还会用心等待破云而至的那缕晨光吗?大风歌起风了,风从黄河两岸吹来所有的花都开得疲惫无比这个春天,说结束也就这么结束了我两手空空,甚至来不及卸下沉重的光阴湿地公园的壕沟又深挖了一次黝黑的泥土裸露着新鲜的伤口一会儿就龟裂了。肥硕的鲤鱼挤在泥潭之中,延口残喘每一口投喂,都会沸水般滚开低空穿梭的银燕是天地的精灵深植心底的栅栏,还不能一根一根拔去
作者简介:
刚杰·索木东,藏族,又名来鑫华,甘肃卓尼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各类文学期刊,收入数十选本,译成多种文字。著有诗集《故乡是甘南》。现供职于西北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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