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9年末,杨昌济临终前将一封遗书寄予章士钊,信中句句沥血,字字千钧:
“吾郑重语君,二子海内人才,前程远大,君不言救国则已,救国必先重二子。”
信中二子,一是毛泽东,另一个则是蔡和森。
毛泽东作为中国共产党第一代中央领导集体的核心,作为开创新中国,建立新社会的伟人,我们自然非常熟悉。
可蔡和森究竟有何本事,能让杨昌济将二人放在一起并论,并把其当做救国济民的唯二人选?
回顾历史,让时间回到百年前,回到“恰同学少年”到“中流击水”的激情岁月。
天涯何处是神州
1895年3月30日,蔡和森出生于上海。
当时正值甲午战争爆发的第二年,神州各处满地狼藉,列强入侵不断,百姓民不聊生。
由于社会制度的落后,中华民族深陷危机之中,无数有志之士联名向上请愿,以求变革。
维新志士谭嗣同更是悲愤地写下千古名句:“四四万人齐下泪,天下何处是神州。”
在这种背景之下,蔡和森从小便深知人民之苦,社会之痛。
但最让其感到切肤之痛的,除了日益危重的民国以外,还有他的家庭。
蔡和森的老家在湖南双峰县永丰镇,祖父蔡涛崧曾在曾国藩的湘军中任职,被遣返后以卖辣酱为生。
父亲蔡蓉峰承业后,既不专心经营生意,更无感于四书五经,每日沉迷于大烟鸦片之上,败空家业,弃妻、子于不顾之中。
对于蔡蓉峰的种种举动,蔡和森自幼便萌生出“改变一切”的想法。
蔡和森
少年时代,他在永丰一家辣酱店中做了三年学徒。其间每逢闲暇之余,都会寻找书籍啃读。他最常去的是曾国藩故居,因为里面有一栋藏书楼。
可等到再大些后,他从乡亲们口中听闻曾国藩的发家史,听到其镇压太平天国的经历,于是便心生厌恶,从此很少再去藏书楼。
蔡和森因出身缘故,从小便对农民有一种天然的亲近。他在母亲葛兰英的教导下,经常会随着附近乡邻一起下地劳动。
在这其间,他接触到了更多的农村原始面貌,为之后和毛泽东一起游历湖南乡县埋下了伏笔。
蔡和森的少年时代并没有因为生活的艰辛和原生家庭压迫而变得麻木丧志,反而因为这种血淋漓的体验,让他看清了更多的东西,看清了底层人民的苦楚和中高层资本主义向下抽血刮油的嘴脸。
虽然这个时候他还未接触马克思主义,更不知道“革命”革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每当他听到“徒弟徒弟,三年奴婢”之类的话时,都会从心底里产生一种厌恶,一种对自己,对底层人民感到不公的厌恶。
16岁时,母亲葛兰英为了支持他上学,将家中为数不多的财产进行了变卖,这才使其进入永丰国民初等小学读书。
无独有偶的是,毛泽东同样是在16岁上的小学,只是他上的是新式东山学校。
蔡和森学习成绩十分优异,尤其是作文深得老师赞赏。平日中他的话并不多,性格较为内敛,可每当与同学谈论起时事时,便口若悬河,慷慨陈词。见解之深,使人折服。
辛亥革命后,蔡和森了解到了孙中山等革命党人的救国经历,从此对这种矢志不渝的革命精神心生向往。
当听闻南京政府颁布的剪辫令时,他带动家人积极参与,并阻止妹妹的裹脚行为。这种破除封建陋习,敢于打破旧社会樊篱的举动,与彼时远在湘乡县的毛泽东遥相呼应。
1913年初,蔡和森在小学学习一年后,离开家乡,考入湖南铁路专门学校。同年秋季,转入湖南省立第一师范,与毛泽东成为校友。
蔡和森与向警予
初入师范时,他与毛泽东并不相识,但在某日突然看到一位名叫“二十八画生”的作者在校园中张贴了一份征友启事,其中写道:
“二十八画生者,长沙布衣学子也。但有能耐艰苦劳顿、不惜已身而为国家者,修远求索,上下而欲觅同道者,皆吾之所求也。故曰:原嘤鸣以求友,敢步将伯之呼。”
往来之人,但凡看到此文者,多言其沽名钓誉,可蔡和森却看出了这“二十八画生”的不凡。
就这样,他与毛泽东成了志同道合的挚友。
良师益友,共赴革命
蔡、毛二人因经历相似,志向相投,所以在很多问题上都能达成共识。
1914年一战爆发,日本侵略山东强占青岛,袁世凯政府在这种内忧外患的情况下不仅不想办法解决问题,反而还倒行逆施,悍然称帝,致国家、人民于不顾。
面对这种情况,毛泽东和蔡和森强强联手,以学友会的名义组织本校学生游行,发动抵制日货的学运活动。
他们不仅反对袁世凯政府签订的“二十一条”草案,更反对袁世凯当政。为了唤醒被封建思想禁锢头脑的群众,他们发表各种思想启蒙文章,作为传单散发,并且积极向同年9月陈独秀创办的《新青年》进行投稿,向传统封建思想、道德、文化发起了挑战。
《新青年》第一卷第一号封面
蔡和森与毛泽东一样,立意多以城市贫民的艰苦处境出发,常对高高在上的阶级进行抨击。他所悬想而循序渐进之事,是要搞中国社会学,研究自古至今“不变常存之真理”。
为了向心中“乌托邦”靠近,他奔走于革命串联,组织进步团体的工作,并于1918年在毛泽东和萧子升的联合下,创立了进步团体——新民学会。
“集合同志、创造新环境,为共同的生活。”这句话是他和毛泽东此前共同的志向。而当新民学会成立后,他们的志向又变为:“三年之内,必使我辈团体,成为中国之重心点,并且使女界同时进化。”
这种思想上的共鸣,行止上的合一,让二人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他们与湘江之上高唱辛弃疾的“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高呼梁启超的“少年强则国强,少年独立则国独立”,于风雨之中,携手共进;在橘子洲头,迎接曙光。
新民学会成立后,二人的恩师杨昌济从北京发来消息,告诉二人想要学习更多的新思想,可以参加赴法留学活动,一边勤工俭学,一边为革命做准备。
▲ 1920年6月,勤工俭学生抵达马赛合影
此时由于俄国十月革命的胜利,新民学会的会员们大都心生澎湃,蔡和森更是在前往北京,路过洞庭之时写下壮志之诗:
“大陆龙蛇起,乾坤一少年。
乡国骚扰尽,风雨送征船。
世乱吾自治,为学志转坚。
从师万里外,访友人文渊
□□□□□,□□□□□。(手书模糊)
匡复有吾在,与人撑巨艰。
忠诚印寸心,浩然充两间。
虽无鲁阳戈,庶几挽狂渊。
凭舟衡国变,意志鼓黎元。
潭州蔚人望,洞庭证源泉。”
在京期间,他在杨昌济的引荐下,先后拜访了蔡元培、李石曾等文学界、教育界巨擘,又在详细了解赴法留学活动后,陈述了湖南青年想要参加的强烈愿望,并请求予以安排。
他将自己在北京的所见所闻所学所感通过书信传予毛泽东,要求毛泽东来京主持这一工作。
当毛泽东得知书信内容,立即协同新民学会众多会友一同赴京,并组织法文学习。
有蔡和森的理论做基础,毛泽东付诸实践时格外得心应手,彼唱此和之间,使赴法留学活动如期进行。
在京期间,蔡和森奋力研究当时世界的新思想和新学说,致力于为当时社会寻求中国革命的道路。
图 | 青年毛泽东(左四)在北京
他曾对毛泽东说:
“吾人之穷极目的,惟在冲决世界之层层罗网,造出自由之人格,自由之地位,自由之事功,加倍放大列宁与茅原华三 (此二人亦不审其果有价值否,暂以为近人近事而假借之)之所为,然后始可称发展如量。”
他还说:
“果为君子,无善不可为,即无恶不可为。只计大体之功利,不计小己之利害,墨翟倡之,近来俄之列宁颇能行之,弟愿则而效之。”
在这段时间,蔡和森虽然对无产阶级的列宁和资产阶级的茅原华三之间的对立并不清晰,但这种在“五四运动”之前所提出效仿列宁的理论,他却是第一人。
而这样的新潮思想,也让毛蔡之名成为湖南先进青年的翘楚,更被杨昌济称作“救国必先重二子”的海内人才。
中国共产党的确立
“五四运动”之后,蔡和森和毛泽东开始摆脱“无政府主义”“自由主义”的束缚,开始倾向于马克思主义。
抵达法国后,他为研究马克思主义努力学习法语,并在四个月后开始阅读马克思著作的法文译本。同时,他为了团结来法进步青年,还发起了工学世界社,并在其中宣传马克思主义。
1920年8月15日,他在与毛泽东的信中分析当下世界形势,企图寻找一条有利于改造中国的革命道路,并想要编译一种方便传播运动的丛书。
他将世界革命之大势详细剖析,经综合缜密考察后,认为社会主义才是改造现世界的对症之方,而实行社会主义的必要方法就是通过阶级战争——无产阶级专政。
在这封信中,他认为社会主义的重要使命就是打破资本经济制度,通过工人革命、工人运动来摧毁国会政府和资本政权,而他们的武器,便是:党、工团、合作社和苏维埃。
除此之外,蔡和森还提议要先组织党,组织属于人民的党派——共产党。
这是“共产党”在文献中第一次出现,从此之后,中国共产党有了“名字”。
▲1919年3月,寰球学生会欢送勤工俭学生
他还在信中预料到当时社会将会在三五年之后出现一个旧军阀、政阀、财阀的存在,并提醒毛泽东早做准备,而几年后的军阀混战,果然和他所言一样。
毛泽东对于蔡和森的想法给予了肯定,并认为不同意此理论的份子“不是固为曲说以冀苟且偷安,就是愚陋不明事理之正。”还说蔡和森这一封信“见地极当,我没有一个字不赞成……不愧为‘旗帜鲜明’四字。”然后便开始致力于伟大的中国共产党的组织和创建中。
毛泽东和蔡和森在建党问题上的意见统一,表明了他们共同的信仰。这是他们在各种主义进行比较后的结果,也是二人心之所向,共同奋斗的目标。
1921年12月,蔡和森在回国不久之后加入中国共产党,并负责理论宣传工作。但蔡和森的能力并不只有宣传理论,他在组织能力上和预见能力上,通过之前经历可见一斑。
1931年3月,蔡和森携家人从上海来到香港。当时广都省委是遭国民党反动派破获的机关,被迫迁至了香港,各处都是敌对分子。但蔡和森不畏艰险,积极开展党的组织工作和工运工作。
但由于叛徒顾顺章的出卖,蔡和森在进行革命工作时不幸被捕。
在狱中,他在敌人的严刑逼供和泯灭人性的折磨下坚贞不屈,最终于同年8月初惨遭杀害。
当毛泽东回想起与蔡和森一同经历的岁月时,他说道:“一个共产党员应该做的,和森同志都做到了。”
一个“都”字,对蔡和森短暂而辉煌的一生做了高度评价。
结语
蔡和森在世时,党的早期理论和思想都是他与毛泽东一同整理而出,这里面包含了二人最重要的心血。
而在其牺牲后,毛泽东不仅少了人生挚友,也缺少了一份至关重要的理论来源,从而不得不理论实践一起抓,于身体上更加疲累。
如果蔡和森没有牺牲得那么早,他绝对是毛泽东最大、最肯定的支持者,同样也是毛泽东最得力的左膀右臂,而党的初期路线也不会走那么多弯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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