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活在漫长的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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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国相

妈妈,活在漫长的记忆里

那年三十四岁,我有妈妈了;那年七十七岁,我没妈妈了。春天,舞着雪花吼着风,没有吹走疼痛。

一位妙龄的少妇是妈妈,用纤纤的手擦去我啼饥的泪;一位中年的汉子是我,用雄厚的掌擦去妈妈留恋的泪;春天,舞着雪花吼着风,没有吹走记忆。

妈妈,您在漫长的记忆中活着!

妈妈抱着我或者寻找医生,或者祈求神灵,或者诅咒魔鬼,或者仰天长叹,一双闪动眼睛而流泪的生命总会死死地把妈妈的心攥出血也不撒手。

让肌肤晒成锅底,沾上泥巴,只要是跳着、笑着或哭着,都是妈妈绽放笑容的理由,这才能放松攥着妈妈流血的心,由此,妈妈的笑容从我的手心里流淌。

从零开始盼望了四十年我没有长大,妈妈已经是黄熟的季节,让我独自成长,常常有音容出现在记忆和梦境,生命就是打一个盹,有一种盹一打延续一生、有一种盹一打跨越千年。

一个春天一次记忆,一次记忆一道伤痕,一道伤痕一份沉重,我如何也逃避不了春天和春天的那个日子,那雪舞风吼、那幡扬乐衰、那心碎魂飘,连梦也不得安宁。

终于,我松开了手,让妈妈的心不再流血悠然远去。

终于,妈妈攥着我的心不肯撒手,让我疼痛中记忆!

母亲与洋芋的故事

吃着来自家乡的煮洋芋令人思绪万千。20世纪70年代中期我家每天傍晚锅扣锅煮洋芋,既当馍馍又当饭吃,偶尔吃一顿带面的饭,里面还要和一些洋芋蛋,总叫人百吃不厌!

那是年轻的母亲四十没几,她怕尽管吃洋芋胃里会发恶心,就烙些洋芋饼子。这种饼子咋做呢?母亲把各样杂粮面用碗按比例倒在案板上,和匀以后圈成个圆圈,把开锅洋芋拣外皮爆开花的剥去皮(这种洋芋剥皮容易,吃起来香)放进面圈里,拿手掌用力揉,直到揉得细腻均匀就全部掬进盆子里发酵,掌握发酵合适时烙熟,吃起来脆香甘甜。是这种杂粮洋芋饭和饼子喂大了我,现在想起来竟然能流下口水呢!要是再有杂粮洋芋和成的饭和馍定会吃出含有母爱的深情厚谊来,可惜谁还会做呢?

从20世纪的1973年到1983年这十年间,是母亲变着花样做饭烙馍,时不时还掺杂些苦苣、文芥、乔叶酸菜于其中,纵然在那困难时期,能够撑起肚皮;记得母亲用一口特号瓦缸卧酸菜,这一缸卧好了吃着,就把下一缸的菜拾来拣净以备下次使用,因此,那口缸十年之间满了又空,空了又满,犹如海量者的酒杯,

无论如何变化着做和吃,都不会少了洋芋这样珍品的存在。那时的母亲本事大办法多得惊人:中午傍晚劳动休息后就拾两捆烧柴背回家,每捆烧柴究竟有多大有多重,我只能用形状来陈述——从背影看去,高处不见头,低处只能看见脚;从对面看去头垂得很低,平路还可以,陡路双手撑地、额头擦地、头发扫地……后来我才发现柴捆里夹着洋芋或者成熟的粮食。就这样母亲在每个季节以拾烧柴为幌子积攒粮食,烧柴有了,杂面有了,而更多的是洋芋。

有一位七十多岁的老乡竟然说起我离世四年的母亲,当时因为人饿肚子,生产队怕社员偷粮食,派年龄大的人白天黑夜巡查,他说:你妈有“三大”——力大、胆大、命大(别人背不起的你妈就背走了;别人白天偷,你妈晚上偷,晚上偷要有胆量;别人吃上野菜就中毒,你妈无所谓)。母亲白天偷洋芋被没收过,所以就改为夜偷。有这样一个真实的故事:很多妇女劳动时以解尿为名,把洋芋用土埋住,放工以后去取,弄不好就被巡视的工作组发现,因此每到临近休息,工作组就挨个见可疑的土堆就刨挖,把偷埋的洋芋挖出来,既扣工分又进学习班,既改造思想还要肃清流毒。母亲的洋芋窖在又高又大的柴垛下面,并且只有她一人知道。一次,我在柴垛边去取烧柴,准备热剩饭吃,就掉进洋芋窖里,怎么也爬不上来,直到母亲从柴捆里取出洋芋往窖里存放时才把我拉上来,一再叮嘱“不能给任何人说”。我能说吗?那时我虽然不到十岁,总该知道吃饱是第一美事……直到1980年“单干” (我们那里把包产到户叫“单干”)才彻底告别了挨饿的恐怖。接着是一年比一年好,积攒了四千多斤粮食,乡亲们这样称赞:“单干确实好,肚子能吃饱!”

现在很多人都让清油细白面吃腻了,时不时上酒楼下餐厅酒足饭饱,挺着将军肚晕晕乎乎回家。

故乡的煮洋芋啊!吃起来我就想起那段艰难岁月,吃起来我就想起母亲与洋芋的故事,吃起来我就想起母亲的养育恩情,心潮逐浪直抵眼睑。

血缘和母亲

想起血缘和血缘关系,我就失眠了整整一夜,幸运着月光陪伴;稍不谨慎跌进太阳的温暖中,让世界死亡。

在血缘里,首先想起母亲、其次想起父亲、再次想起姑舅、最后想起叔伯……我是血缘链结上的一颗瓜,是甜是苦,始终没有人勇敢地切开品尝,其定义是:恐怕“没熟”!

母亲乘着年轻将我怀胎十月,她的饥饿影响了我的健壮,幸存下来细得如同一支笔(但不是铅笔是毛笔,需要蘸着墨水写字!),最为宝贵的是浑身的血让我溯源而去,走不出多远答案铺天盖地甚至触脚碰手。

我听到了“血缘”和“血性”两个概念,偷偷地翻开《中华辞典》然后失望地合起,这些流传于民间口头的精髓文化辞典里没有,于是暗暗地咀嚼其褒贬的味道。

有两种说法如雷贯耳——“养儿像舅舅,养女像姑姑”,而考核出我“既像舅舅也像姑姑”的特殊性(不是性别)和两面性(不是性格),大抵是人们思维中的“血缘”与“血性”的完美诠释。

人是爱的结晶。

爱的结晶的结晶。

成为这种结晶是不能骄傲的,是有悲伤隐其背后,不外乎:容貌、性别、体形、血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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