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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8年5月，中共中央组织部，大家都在吃午饭，办公室里只有两个人无心用餐。

坐在陈云面前的杨子烈直发愣。

“走了？”杨子烈此时已经有六个月的身孕，她挺着肚子，不敢置信地站起来：“张国焘走了？”

昔日的爱侣，革命的同僚，突然就这么不辞而别，扔下了自己和孩子，跑到国民党那边去了？

要说她完全不知道丈夫这些日子里的灰心丧气，那是假话，可谁能想到这老小子能抛妻弃子脱党！

张国焘

“不是党派他去，而是他自己走了。”陈云小心翼翼地重复道。

看着杨子烈神情恍惚的模样，陈云叹了口气，从身上摸出一封信交给她：“这是国焘留给你的信，他在汉口等你，你去不去？”

杨子烈抓着信，仿佛快淹死之人死死地抓住一截枯木，她从怔忪中回过神来，说：“我需要考虑一下。”

金蝉脱壳之计

杨子烈想不通，张国焘怎么自己跑了，难道他不知道一个孕妇带着孩子、行李从延安千里迢迢赶赴汉口有多么危险吗？

或许张国焘完全清楚，毕竟他自己的脱党时机选得恰到好处，是早有预谋，徐徐图之。

把时间拨回1938年4月4日，这一天是清明节。

国共合作时期，两党商定：每年的清明节，由双方派代表一起到黄帝陵前祭祀，以此向全国人民表示，两党团结一致对外，抵抗侵略的决心。

祭陵礼毕，各方人互相道别，纷纷驱车离开，中国共产党方面打算乘卡车离开，秘书和警卫班都准备好了，张国焘却站着没动：“你们先回延安吧！我还要去西安办事处，有些事找林伯渠商量……”

黄帝陵

嘴上说着林伯渠，他一扭身钻进了国民党绥靖公署蒋鼎文的小轿车，司机早有准备，油门一踩，蒋鼎文带着张国焘溜之大吉。

林伯渠听说张国焘来了西安，先是多次致电他回八路军办事处来住。

谁知张国焘完全不领情，连个照面都不打，倒是跟胡宗南等国民党将领常见面，而且他还提出要与蒋介石见面。

在张国焘的认知里，他在肃反中尽失人心，又在长征期间搞分裂，在当时已经很困难的红一方面军背后插刀，把党中央的人都得罪光了。

林伯渠

再加上李特，黄超两个人的死沉沉地压在他的背上，他被排除出中共核心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他自问没有陈独秀的骨气，叛逃的想法便蠢蠢欲动，且愈演愈烈。

张国焘在特务的护送之下来到了武汉，时任中共长江局副书记的周恩来闻讯来接他回办事处。

张国焘找各种理由不肯回到办事处，倒是向我党提出了一个特务们没办成的要求，他还是想面见蒋介石。

面对一位曾经有功，但此时心怀疑心的党内老人，周恩来会怎么做？

周总理

尴尬的投诚

1938年4月16日上午，周恩来领着张国焘来到了蒋介石的官邸。

周恩来没翻长征期间张国焘想另立山头，打算把他开除党籍，踹出中央的旧账，还帮张国焘见到了蒋介石，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但张国焘开场却俨然一副认蒋介石为主，忏悔认罪的姿态说：“兄弟在外，糊涂多年。”

蒋介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便回答道地含糊不清。

周恩来在一旁气得满脸通红，愤怒地对张国焘说：“你糊涂，我不糊涂！中国共产党人为无产阶级的解放干革命在世界都是有名的！”

周总理

张国焘的政治观点悲观，几乎是党中央人尽皆知的事实，但他参加革命很早，是建党时期的元老，也立下很多功劳。

即使后来张国焘犯下错误，但到底是一起干革命的同志，周恩来还是给他保留一些颜面，积极争取他走向正路。

可他怎么能对国民党如此奴颜婢膝！

回去的路上，周恩来和张国焘都不高兴。周恩来气他没风骨，张国焘则不信任党内，不愿意再回办事处，周恩来苦苦劝他才肯停止闹事。

毛主席与周总理

但刚到办事处，张国焘便借口出去买东西，直接住到太平洋饭店了。

第二天党内表示对张国焘的行为忍无可忍，给他指明了三条路。

一是回到党工作，不要在外头搞幺蛾子；二是暂休一个时期，不要着急做决定；三是自动声明脱党，好聚好散。

张国焘想都不想便拒绝了第一个提议。他对前去传信的王明说：“我可以在二，三中考虑，请给我两天时间，再答复你们。”

然而考虑之事不过是他的借口罢了，等王明等人一走，他迅速拨打了国民党特务头子戴笠的电话，表示自己要投靠国民党，随后他又与胡宗南部在武汉的办事处进行了联系。

戴笠

4月17日晚11点，胡宗南第八战区司令部的一伙特务驱车来到太平洋饭店，几个人冲到二楼，二话不说把持住我党警卫员，直接带走了张国焘。

而房间内只留下张国焘写给周恩来的一张纸条：“兄弟已经决定采取第三条办法，我已移寓别处，请不必派人找我。”

张国焘在武汉宣布脱离中国共产党后，国内大小报刊着实热闹，虽然战友们待杨子烈如往常，但她心里十分不好受，经过几番思量，她决定去找自己的丈夫。

周总理

杨子烈找到毛主席，提出要去见张国焘，强调会把他劝回正途。

她心里害怕毛主席把她扣在手里，要挟张国焘。

这不过是她的小人之心，毛主席不仅没打算为难她，还肯定地说：“你是好的，一切都是因为国焘不好。”

见杨子烈去意已决时，毛主席又殷切地嘱咐道：“你去汉口之后，生养孩子的一切费用，党组织都可以负责。记住，你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回到党组织里。”

面对毛主席的关怀和承诺，杨子烈的心情十分复杂，但她已然下定了决心。

毛主席

她从延安到了西安办事处，身边跟着妹妹杨子玉和儿子海威，卷着铺盖拖着家当，仍声称自己是要去劝张国焘回来。

出名厚道，不口出恶言的林伯渠一语道破：“没有什么可做的了，你看她连孩子，行李都带上了，若是仅仅打算去武汉劝他，何必带上这些，明摆着想要走。”

张国焘夫妇不惜背叛信仰追随蒋介石，但他们真的能如愿以偿吗？

蒋介石

从寄予厚望到饱尝冷眼

张国焘初到军统同蒋介石、戴笠是有一段蜜月期的，张国焘提出办一个训练班，由他来培养一群适合打入我党内部的专业特务，戴笠赶紧从各个训练班挑最优秀的毕业生供他驱遣。

他又说想在陕甘宁边区建立一个策反站，戴笠也立刻着手给他布置。

总之是张国焘要钱给钱，要人给人，戴笠每次大摆筵席，都要骄傲地跟身边人夸赞张国焘。

与其说戴笠是重视张国焘的才华，不如说他是奇货可居，但这奇货要是没人买账可就……

左一：戴笠

张国焘专门培养的特务，能派出去的人并不多，并且派出去后也收效甚微，戴笠本来想在延安安插一个工作组，张国焘费尽一切办法，始终没办成。

一个叛徒的价值，从他投敌的那一刻为最高点，此后的每一天，他的价值都随着肚子里秘密地减少而下跌。

等到他彻底失去了利用价值，他的新主人就会像扔掉一块旧抹布一样把他扔出去。

张国焘的训练班搞了两期，效果甚微，就被下令停办了，他又转头被安排劝说我党被捕地下情报人员，像他一样背叛信仰。

中间：戴笠

1942年，重庆南岸，军统秘密逮捕了一位我党地下人员。

被捕人员的嘴很紧，不肯吐露半点我党秘密。

张国焘一进门就摆明自己的身份，试图用“我这样的老革命都弃暗投明了，就是说明共产党不行了，难道你就不为自己想想”的论调来说服被捕人员。

被捕同志虽然很惊讶他的身份，但并未动摇。

“死有什么可怕，我不能这么做。”

被捕同志随即壮烈牺牲，张国焘悻悻地离开了。

蒋介石对张国焘早有防范之心，他曾对戴笠批示：“凡是能背叛中国共产党的人，也会随时叛变我们。”

蒋介石

军统内部在叛变的中共叛徒身边都安插了眼线，遵循“尊而不敬，用而又防”的原则。

钱和资源源源不断地投进去，张国焘的工作却连个水花都看不到，戴笠不由得大为光火，本以为对方是个金疙瘩，结果是个草包。

张国焘不再受到军统的欢迎，几个月，半年都见不到戴笠一次，就算见到了不是被冷嘲热讽，就是被骂得狗血淋头。

有一次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戴笠暴跳如雷，拍着桌子骂他，张国焘是一个很傲气的人，也是一位权力欲望比较重的人，他怎么可能受得了被冷落、被痛骂。

蒋介石和戴笠

从此以后，张国焘就怕见戴笠了，但他也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于是小心思又转了起来。

在重庆时，张国焘通过同乡甘家馨，认识了国民党组织部部长朱家骅。

朱家骅想托张国焘给当时正处于贫病交加状态的陈独秀送一张五千元的支票，而张国焘想换个工作，二人一拍即合。

朱家骅给他安排在“对共斗争设计委员会”中，职位是中将设计委员兼主任秘书。

可张国焘是无功受封的，特务们非常不待见他，他的日常工作甚至到了“无设可计，无公可办，每天枯坐一两个小时”的无聊地步。

戴笠

另一面，陈独秀拒绝了支票，把钱送了回来。

不知道坐在高大明亮办公室里的张国焘收到这辗转多处的支票心里是什么滋味，朱家骅想送的钱，陈独秀不要，而他靠着一点小事换了一份毫无意义的工作。

即使在国民党内处于被冷落的境地，他也想着要东山再起。

1945年5月，国民党六大，张国焘被选为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委员。

8月，日本投降前夕，蒋介石让他草拟一份管理全国粮食物价的方案。

他以为展示自己的机会到了，熬夜写出了一份万字方案，但这份方案却没了下文。

陈独秀

此后，戴笠机毁人亡，解放战争打响，国民党军节节败退，更没人有功夫搭理张国焘了。

而他不甘寂寞，自己筹集了一百二十两黄金，在上海办起名为《创进》的周刊。

在发刊词中，他以貌似公正的态度针砭时弊，标榜自己是讲公道的。

但在接下来发表的文章当中，张国焘将危机四伏，民不聊生的原因归罪在中国共产党的身上。

然而，战局恰恰相反，辽沈，淮海，平津三大战役接连打响，人民解放军在人民的帮扶下基本消灭了国民党主力部队，蒋介石大势已去。

此时的张国焘后悔了吗？

蒋介石

丧家之犬

1948年冬，毛人凤在家中请张国焘、沈醉吃饭，席间提到后撤台湾地区，毛人凤说：“你最好留在大陆，说不定能帮到我们更大的忙。”

张国焘不愿意，毛人凤在心中冷笑，直说：“这是蒋介石的意思。”

张国焘沉吟片刻说：“中国共产党虽不会置我于死地，但也不会重用我，我受不了这种屈辱。”

沈醉不明所以，席后问毛人凤，为什么要让他回到中国共产党手里？也不差一架飞机。

沈醉

毛人凤直白地说：“过去他就没有做出什么成绩，让他去台湾又有什么用呢？”

一个没有价值的叛徒，除了像丧家之犬一样被扫地出门，哪会有别的下场，蒋介石连一个飞机座位都不想给他！

张国焘明知国民党不要他，还是厚着脸皮找飞机全家飞去了台湾，他住在招待所里等着国民党给他安排工作。

可哪有人理他？

住了几个月，他手头的钱也花得差不多了，实在没法子，他又带着全家老小跑回香港，跟所谓“第三势力”的人混在一起，赚点稿费聊以生计。

毛人凤

朝鲜战争期间，国际黄金价格暴涨，他想发一笔战争财，没想到赔得血本无归。

钱，钱，钱，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他背叛我党时绝没有想到，竟然有一天会为了钱去求毛主席。

毛主席很快做出回复：“你可以回到党，党也可以给你一些生活补助，但你必须切断和美国方面的联系。”

美国人给他钱，买他嘴里有关我党的污蔑之词，靠着抹黑我党，他挣了不少钱，自然不肯放弃任何来钱的渠道，更加不会答应毛主席与美国断绝联系。

他还写下了一本回忆录，名为《我的回忆》，以此换取美国一所大学许下的每个月2000港元薪酬。

毛主席

就这样，他在香港蹉跎了二十多年，那个在长征路上骑着高头大马，满面红光的青年人消失了，变成了一个跟着儿子来到多伦多，住进养老院的中风老人。

1976年，毛主席去世，《伦敦日报》派记者采访他，张国焘对着他只能仰望的老对手毛主席说了十个字：“我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但他应该清楚，是他的时代消失了，而毛主席一手建立的新中国像一轮初升的太阳，红艳艳地矗立在大陆东方。

晚年张国焘

究竟是谁夺取了他的时光呢，是他的背叛，是他的傲气？还是一步错，步步错？

1979年12月，张国焘死在多伦多一家养老院，这一刻，给他不忠不义的后半生画上了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