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2月，隐居在香港的卫立煌给老友朱德写了一封书信，信中没有讨论国事，也没有老友之间的叙旧，通篇只有殷切之语和无奈之情，恳请朱老总帮助照顾一下在合肥居住的老母亲。

但卫立煌曾是国民党的高级将领，虽然与朱德私交甚笃，但当时毕竟还处于解放战争时期。面对如此一封求救信，朱德不敢自专，第一时间将信呈交毛主席请求批示！

那么，对于曾经的国民党将领，解放军的死对头，毛主席会如何处理这件事情呢？这还得从卫立煌与我党的特殊关系讲起！

一 从反共先锋到党外友人

1897年2月16日，卫立煌出生于安徽省合肥县的一个小官吏家庭，15岁那年，卫立煌考入湖南陆军学兵营，从此开始了他的军旅生涯。

不得不说，早年的卫立煌是妥妥的天选之子，在一次军事行动中受到了孙中山的赏识，由一名普通士兵逐步提升为中级军官。

1925年孙中山先生逝世时，卫立煌已经成长为了一名独当一面的战将，是国民党内部少壮派的代表。

孙中山去世后，蒋介石粉墨登场，他利用舆论武器，在各家媒体出版的报纸上大肆宣扬自己在“永丰”舰上保驾孙中山的功绩，将自己包装成先总理未竟事业的接班人。

那时候只懂军事，不懂政治的卫立煌被其花言巧语所蒙骗，认定蒋介石是值得自己跟随一生的人，遂投靠其麾下，跟随蒋东征北伐，立下了赫赫战功。在蒋介石背叛革命后。卫立煌也跟着领袖走上了反共道路。

在土地革命战争期间，卫立煌一直活跃在反攻围剿的第一线，曾率领队伍攻克鄂豫皖革命根据地的军政中心——金家寨。

蒋介石为了表彰他的功绩，特意在该地设立一个新的县，并以他的名字为名，是为“立煌县”，此举不仅鼓舞了反动部队的士气，同时也将卫立煌彻底推到了革命和人民的对立面。

正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受此赏识，卫立煌更要给委员长纳上更多的投名状，在主政“立煌县”期间，其手下部队疯狂搜捕苏区干部、赤卫队员和红军家属，镇压农会积极分子，保护封建大地主的资产，大搞反攻倒算行动，将整个苏区变成被白色恐怖笼罩下的人间炼狱。

然而，尽管卫立煌在反攻事业上如此兢兢业业，但他还是得不到“委员长”的全盘信任，毕竟在委员长眼里，只有“黄埔系”和“同乡”才是值得托付，对于卫立煌这种当年和他几乎是平级的将领，必须要将其排挤出国民党的核心。

就这样，卫立煌对这个任人唯亲，凡事以个人私利当先的领袖大为不满，而蒋介石也对这个动不动就发脾气的“虎将”心存芥蒂，两人关系虽然明面上过得去，但也已经处于破碎的边缘。

1937年7月7日，日本侵略者悍然发动了卢沟桥事变，全面抗战正式拉开了帷幕。抗战爆发后，蒋介石任命卫立煌为第二战区副司令长官、二战区前敌总指挥，命令他立马率领部队开赴山西前线。

蒋介石之所以给予卫立煌如此高的官职和指挥权限，主要是有三个目的：

第一，卫立煌骁勇善战，让他和日军打几个胜仗，可以给蒋介石自己增加更多的政治筹码，提升自己的威望，顺带捞一个民族英雄的名号。

第二，卫立煌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反共分子，有他在西北，共产党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待到时机成熟，还可以和胡宗南所部两面夹击，一举消灭陕甘宁边区的中共部队。

第三，派一个中央军的将领去给阎锡山打下手，可以逐步架空阎锡山这个第二战区长官的兵权，从而将山西纳入到国民政府的统治之下。

可以说，老蒋的算盘打得很好，将政客的无耻和投机演绎地淋漓尽致，但他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当年那个立场坚定的反共分子卫立煌，居然会有思想转变的那一天。

1937年9月25日，八路军115师在林彪、聂荣臻的指挥下，利用山地优势，在平型关打了一场漂亮仗，以伤亡400余人的代价歼灭日军一千余人，打破了日军不可战胜的神话，取得了著名的“平型关大捷”。

八路军获胜的消息传到卫立煌的耳中后，他对这支由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武装有了新的认识，不由对其刮目相看。

在忻口战役中，八路军一二九师破袭侵略者阳明堡机场，炸毁日本军机二十五架，大大削弱了日本侵略者的空中力量，为正面战场的国民党军队提供了有力的援助。

面对日军凶猛的攻势，在八路军的辅助进攻下，卫立煌指挥若定，以优势兵力对日军展开进攻，成功歼敌万余人，若不是刘峙在关键时刻撤出战场，忻口战役完全可以变成忻口大捷。

一边是为民族抗日用尽全力的八路军，一边是只知道保存有生力量，贪生怕死的国民党同僚。几番对比下来，卫立煌对八路军和共产党是佩服不已，他明白为什么这支装备简陋的部队会有如此强悍的战斗力。

于是他决定亲身前往延安，寻找一个心目中的答案。

卫立煌抵达延安后，眼前的一切令他不敢相信，这里的人民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这里的士兵朝气蓬勃，身上完全没有国府士兵那般的萎靡之气。

作为第一个来到延安的国民党高级将领，卫立煌受到了高规格的招待，他见到了辛亥革命老将、赫赫有名的八路军总司令朱德！

然而朱德待人真诚，为人豪爽，丝毫没有摆资历的高架子，这给卫立煌留下了深刻的影响，而两人也因此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后又见到了毛主席，卫立煌更是被他超前的政治和军事理念所折服。

在延安的几天时间里，卫立煌的思想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当年无论自己怎么反共围剿，红军不仅没有被剿灭，队伍反而愈加壮大。

也明白了为什么八路军能够在抗日战场上展现出不畏死的战斗精神，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们站在人民身边，有思想，有信仰加持的战士自然能在战场上所向披靡。

于是，卫立煌决定学习八路军的先进经验，在自己的队伍里设立政治教导团，号召本部官兵像八路军那般，平等、团结、互助，禁止上级随意打骂官兵，一时间卫立煌所部一片欣欣向荣，战斗力也随之大幅度提升。

而在国共合作期间，卫立煌也一直坚守底线，在我军缺少军用物资的时候，卫立煌以第二战区副长官的身份签下了命令，向八路军提供了180万发子弹以及25万颗手榴弹，解了我党的燃眉之急，但殊不知此举却触了蒋介石的“逆鳞”！

后来随着武汉会战的结束，中日战争进入到战略相持阶段，蒋介石见前方战事不再吃紧，又动起了攘外必先安内的坏脑筋。

1940年2月，有摩擦专家之称的朱怀冰指挥部队围攻太行山区的八路军，但被我军击溃。

期间朱怀冰曾向卫立煌求援，但卫立煌对这种无视民族大局的无耻行为极其鄙夷，对朱怀冰的求援置之不理，消极应付和拒绝蒋介石发动的第三次反共高潮的内战命令。

二 从国民党背锅侠到民主人士

卫立煌的亲共行为引起了蒋介石的不满，于是在1942年1月将他调离抗日战争第一线，变向剥夺了他的军权，还命令手下特务监视其一举一动，以防其有“通共”之举。就这样，一员抗日虎将就被软禁了起来！

抗战结束后，蒋介石无视国内人心，悍然发动内战。此时的卫立煌对蒋介石以及国民党的腐朽政权彻底失望。

虽然身处国民党阵营，但他不愿同室操戈。为了避免同胞残杀，他申请带夫人出国考察，试图避开内战。

蒋介石见卫立煌“自贬三级”不由大喜过望，立刻批准了卫立煌考察欧美的申请。

其实在蒋介石眼里，自己的八百万大军就好似神兵天降，消灭中共就在弹指之间。可随着战事发展，蒋介石渐渐意识到自己对于形势的估计过于乐观了！

八百万大军在解放军面前犹如一盘散沙，而国民党军队仅仅用了一年半时间，就从“全面进攻”转为“重点防御”。

在解放军强大的攻势下，国民党军队的反攻毫无力度，即便个别战场一时占据优势，但于战事的大局却毫无助益！

各条战线上的节节败退让蒋介石大为光火，面对岌岌可危的东北形势，蒋介石想起了那个被他“流放”的虎将卫立煌。

于是1947年年底，蒋介石打电话给正在法国考察的卫立煌，令其回国担任东北“剿总”总司令，总揽东北军政大权。

虽说是大权独揽，但卫立煌明白，自己不过是给蒋介石战略失误背锅的替罪羊罢了。

此时的卫立煌，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反共急先锋了。

他在接到蒋介石命令的那一刻，就通过留法左派学生领袖汪德昭向中共中央发电说：“为了尽快结束中国内战，我愿意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力求与中共合作。”

在这种情况下，卫立煌抵达东北后，率领所部人马龟缩在沈阳城内，不管各地如何告急，不管蒋介石如何一再要求他出兵解围，他都拒不出战，只是一心一意修筑防御工事。

他常对周围的将领们说：“我们的后勤完全依赖于铁路交通线，我们只能沿线作战和坚守，共军最擅长围城打援，如果我们贸然出击去解围，那么无异于落入共军的圈套，为今之计，只有坚守沈阳，等待时局变化。”

虽然众人不能赞同卫立煌的做法，但却不能否认他说的确实是实话！而在卫立煌的“积极备战”中，身边将领和同僚都没有从中发现任何异常。

辽沈战役打响后，蒋介石让卫立煌出兵锦州，但卫立煌还是坚持固守政策，再加上蒋介石沉迷微操，经常越级指挥部队，导致整个东北的国民党部队陷入混乱，最后全面落败。

1948年10月底，卫立煌乘坐飞机回到北平，同年11月26日，蒋介石将辽沈战役失败的锅一股脑扣到了卫立煌头上，并将他的官职一撸到底。

卫立煌本就不是蒋介石的嫡系，沙场征战数十年，基本上没有积攒像样的政治资源，他也明白心狠手辣的蒋介石很有可能会对他下手，但苦于自己处于软禁状态，很难逃出蒋介石给他编织的罗网。

但作为军人，坐以待毙是卫立煌不能接受的，就在卫立煌思考如何逃脱反动派的魔掌之际，1949年年初，蒋介石被迫下野，退居老家奉化。

同时推桂系首领李宗仁登台，让他代表国民政府与共产党和谈，试图通过和谈来拖延时间，等待国际形势的转变和美国援助。

李宗仁上台后，为了稳定人心，撤走了在卫立煌宅邸附近执行监视任务的宪兵，卫立煌重获自由身。

但此时国民党政权已然进入了倒计时，不少大员开始收拾细软，准备逃往台湾，其中一些人也力劝卫立煌跟他们一起，去往台湾避难。

但卫立煌早已看透了国民党腐朽不堪的本质，他决定不去台湾，为了摆脱蒋介石爪牙的盯梢，卫立煌刮掉了留了数十年的胡须，苦心积虑地乔装打扮一番，于1949年除夕夜（1月29日）只身逃往上海。

其家眷也按预约随后抵沪，在上海待了几天后，卫立煌便带着妻小登上了开往香港的轮船。

抵达香港后，卫立煌心系在老家合肥居住的家人，尤其担心自己85岁的老母亲。他明白蒋介石的腌臜手段，逼急了那可是什么样的龌龊事都能干得出来。

他怕潜伏在合肥的国民党特务会对自己的家人不利，但当时自己身在香港，如果贸然回到大陆，恐怕想再脱身就难了！

可当时解放风潮也刮到了安徽，如果因为自己的身份再连累了老母亲遭受无妄之灾，那自己可就是百身莫赎了！

辗转反侧之下，他决定给朱德写一封信，希望这位在抗日战争时期曾与他并肩作战的老友，能够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照看一下自己的老母亲和家人，不要让他们受到伤害。

这才发生了文航开头那一幕！

当朱德火急火燎地将信件呈报给毛主席并说明缘由之后，毛主席也想起抗战时期卫立煌确实对我军提供了很大的帮助，而他虽然是国民党的人，但也是我党的朋友。

朋友既有所托，共产党人焉有不伸出援手的道理呢？

于是立即电告安徽方面的相关人员，对卫立煌的家小提供了保护，从而使他们免于国民党特务的伤害！

得知家小已经在共产党人的帮助下得到保护后，卫立煌心中对于毛主席和朱老总感激莫名！当时他隐居在香港，虽然已经游离在了政坛之外，但一直心系国内局势。

4月20日，国共和谈彻底破裂，蒋介石最后的算盘就此落空，毛主席和朱德总司令向全体人民解放军发出了“将革命进行到底、解放全中国”的号召，百万雄狮发起了渡江战役，蒋介石指望的长江防线在顷刻间便土崩瓦解。

4月23日，红旗插在南京总统府屋顶，国民党统治中心南京正式宣告解放，此后人民解放军向长江以南乘胜追击，到9月新中国成立前夕，除四川、云南、西藏和部分沿海岛屿外，中国大陆的广大地区已获解放。

远在香港，得知大局已定的卫立煌欣喜过望，他决定再为人民解放事业做另一件事情，他给自己的老部下，正在贵州领兵作战的陈铁连发三封书信，让他当机立断，不要错过时机，向人民政府投诚。

但卫立煌不知道的是，他的这位老部下已经不需要他的教导了，因为此时陈铁已经和我党秘密工作人员接上了头，就要率领部队起义了。

随着国民党在大陆的全线溃败，香港成为了蒋介石集团搜集大陆情报的据点之一，大量特务涌入香港，这群人行事没有忌讳，极其嚣张，玩起了暗杀绑架的老一套。

恐怖活动让卫立煌每日生活在惶恐之中，这期间，蒋介石屡次派人到卫立煌的居所，力邀他前往台湾，名义上是请他回去，和总统一起“共同创业”，实则时担心卫立煌投共，换个地方软禁罢了。

为了躲避国民党特务的监视，卫立煌带着家人们在香港不断搬家，久而久之，每个人都对这样“颠沛流离”的生活感到厌倦，渴望归乡之情愈发的浓烈。

1953年，朝鲜战争结束后，美国人为了防止新中国解放台湾，和蒋介石政权签订了所谓的《共同防卫条约》。

对于美国人妄图分裂中国的行径，周恩来总理代表中国政府发表了《关于美国政府干涉中国人民解放台湾的声明》，阐明两岸问题是中国内政，任何国家都没有权利干涉。

傅作义、蔡廷锴以及张治中等起义的前国民党将领也发表了谴责美国和蒋介石政权的声明。

卫立煌在得知蒋介石为了保住蒋家王朝的最后一块土地，竟然不惜出卖尊严，成为美国人豢养的一条好狗，心中愤怒至极。

早已不再公开场合出面的他不顾自己的人身安全，准备在香港报刊发文，宣布自己将与蒋介石决裂。

香港的地下工作者闻讯后，立刻赶来和卫立煌见面，对于将军的爱国之举，我党人士自然是全力支持。

但香港鱼龙混杂，文章一旦发表，恼羞成怒的蒋介石必定会派遣特务来行报复之事，为了保护将军的安全。

地下党人劝说卫立煌暂且不要意气用事，不要将文章交到报社，并立马向党中央发报，询问有关此事的处理意见。

消息传到北京后，周总理立马下令，派出工作人员前往香港，将卫立煌全家接回了大陆，时隔五年后，卫立煌终于回到了阔别已久的故土。

在北京，他再度见到了义薄云天的玉阶兄，见到了不计前嫌的毛主席。

对于自己当年的反共行为，卫立煌深感愧疚，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革命不分先后，只要能幡然醒悟，那就是对革命，对人民有功之人。

尾声

1960年1月17日，卫立煌将军在北京离世，终年64岁。

在人生的最后五年内，将军在新中国各项发展建设都做出了不可泯灭的贡献，从反共先锋到抗日名将，再到新时代的人民功臣，卫立煌将军走过了一段波澜壮阔的人生。

他是那个时代有良知的国民党将军的代表人物，也向世人展现了，只要愿意为人民服务，愿意为社会主义做贡献，不管他国际区做过什么，也不管他是谁，祖国的大门永远为他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