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水不忘挖井人。
作为一名曾经的中师生,如果不写一点与师范生活相关的文章,似乎真对不起自己四年的求学生涯以及为此而终身从事的教育工作,但写起来,却感觉犹如“鸡肋”一般,既无乐,又生悲。
首先声明的是,虽然当时报考师范对我来说是一次最单一、最无奈,也最落魄的选择,即使这次选择让我的人生有了许多的遗憾。但即使到今天,我认为以我当初的条件,这次选择绝对是我人生中最明智、最理性,也最正确的一次选择。
人生如果真能重新来过一次,估计上师范学校还是我人生不二的选择。
客观讲,从表面上来看,造成这些遗憾的真正原因似乎倒不全在于是由于选择了师范学校,而是在考取师范后乃至以后的人生规划中,自己对自我的一次次放任,面对机遇的一次次错失,在经历人生十字路口时的一次次迷惘,在人生爬坡阶段的一次次动力熄火,从而白白虚度了人生最宝贵的青春。
这一次次放任、错失、迷惘以及动力熄火,并不全是因自己低能的天赋秉性而引起,母亲的口头禅虽说每个人都是“落地三声命注定”,我也承认所谓“性格决定命运”的劫数,但我更相信“我命由我不由天”的豪迈。
命,只能左右你一时,但绝不可奈何我一世,勤能补拙才是我入世的座右铭。
但面对我人生中这许多的不如意,究其原因真可谓五花八门,种类繁多;亦或“羚羊挂角,无处可寻”。但抽丝剥茧后,它若有若无,或多或少的都与当初选择上师范学校有或大或小的关系。
郁郁涧底松,离离山上苗。
以彼径寸茎,荫此百尺条。
况且从本质上来讲,我还不具备那一棵郁郁涧底松的品质,也没有世袭离离山上苗的根基,更无从谈起要成为京剧《沙家浜》中郭建光所唱的那棵“泰山顶上一棵松”的雄心了,充其量也就是郁郁涧底中的一根小幼苗。
在如此低的起点下步入社会,面对这冷峻的现实,一起步就输在了起跑线上。
一切适切的理想显得是如此的格格不入,放飞理想的翅膀最终被折断,似乎唯有通过这一次次的失败,才会证明造成这些失败的根本原因还是缘于自己当初的选择……
方向错了,你艰苦的努力只能离成功越远。
卑微到尘埃里的小花,即使有一个怒放的生命,也绝不会拥有超越平凡的力量……
如果说,选择师范意味着我人生的上限已被限定的话,那入校后所遇到的那山,那人和那些事,则又一次拉低了我人生的下限,坠入我到泥泞的沼泽而不可自拔。
如果可以,某种程度上,我真想抵赖我曾经的中师之路,伪造我不在场的证据。
并不是我想否认少年时的芳华,只是这一刻,我突然发现,当时如此自卑的我,即使踏着冷月,吹着白虎山上凛冽的寒风;面朝朝阳,走过白虎山下崎岖的小路,但最终还是没有遇见,白虎山旁那座师范校园里曾经青春过的我。
回首走过的路,这一生中似乎就没有经历过光辉的岁月,就像兰州的四季一样,冬天过后,就是夏天,烂漫的春天和收获的秋天真可谓“神龙一去渺无踪,落日孤云为惨容”了。
麦克阿瑟说:老兵不死,只是渐渐隐退。
而我想说的是,对于我四年师范时的青春,却更像是北极洲极夜时的太阳,倏忽一下,就在我的生命中消失了……
初二第二学期刚开始不久,面对家庭的穷困和缺少劳力,在召开的家庭“扩大”会议上,有哥姐认为我再上学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提出还不如让我早点辍学去帮年迈父亲“开荒种地”的想法。
那夜,作为一个刚年满十四岁的我,第一次经历了失眠的痛苦,以至整夜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因为当时除母亲明确表示反对外,其余人都选择沉默,最后好像也没有形成一个最终结果,到底是让我上学,还是辍学,我不得而知。
我思虑再三,始终没有理出一个头绪来。
本想找人咨询或寻求帮助,但等我摸排一遍后,我突然发现,几乎没有一个人能给我一个理想的答案。
春风满面皆朋友,欲觅知音难上难。
真的,不是我在这里横加臆测,多年以后,我还在想,如果当时我自己主动放弃上学,辍学务农,我可以保证,除母亲外,绝对没有第二个人会表示反对,估计连问一声的兴趣都没有,一任我泪眼婆娑,“烟雨平生”!
而当时的我,平庸、自卑且懦弱,绝不具备《平凡世界》的作者路遥为了上学而去抗争的勇气,更没有能力想出为了上学而直接去寻求大队书记帮助的策略。
我好无助!
而当时家里的公鸡也已经第三次打鸣了。
天,就要亮了。
人们常说,旭日东升,预示着又一个新希望的诞生。但,今天的太阳,你的出现或许就是我黑暗人生的开始。
我想,如果天亮后家里人见我还背着书包准备去上学,说不上谁会冷不丁冒出一句:
不是商量好你再不念书了吗?你怎么还背着书包?
那时的我,会怎样面对啊!
大概率下我不可能有一丁点的反抗,甚至说一句反驳的话,甚至表达一句“我想上学”的心声。
估计我只会无力地放下肩上的书包,拿起农具,一同随大人们默默向田间走去……
路上,我也许会哭泣,泪挂两腮,但也只是哽咽啜泣,绝没有勇气让别人看到,更不敢嚎啕大哭一场。
时不我待!既然没有一个能给我依靠的肩膀,那我索性就不再面对所有人!
在整个屋里还漆黑一片的情况下,我没有点灯,摸索穿好衣服,趁全家人都还没有起床之际,像做贼似的偷偷溜出了家门,一溜烟地向学校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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