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奥多德，斥巨资与马斯克全面开战

编译 / 张 鸥

编辑 / 钱亚光

设计 / 赵昊然

来源 / 华盛顿邮报，作者：Gerrit De Vynck，题图：Jonas Jungblut for The Washington Post

丹·奥多德（Dan O'Dowd）进入中年危机的时候，他买了两辆几乎一模一样的特斯拉，是当时这家电动汽车巨头生产的第一款车型。

2022年，66岁的奥多德为自己的汽车收藏增添了一辆配备FSD Beta的特斯拉Model 3，成为了对他来说至关重要的一辆车。

与埃隆·马斯克（Elon Musk）一样，奥多德自己也是一家科技公司的创始人。他在1992年创立了软件公司Green Hills，通过向军方客户销售软件而积累了大量财富。

特斯拉正致力于2022年年底前在全球范围内提供FSD软件，奥多德则在发动一场耗资数百万美元的运动，以阻止马斯克的计划。

奥多德和他的团队一直在使用Model 3测试和拍摄视频，记录了汽车越过中心线转向迎面而来的车辆、在学校区域没有减速以及错过停车标志等糟糕的FSD使用案例。

2022年夏天，他发布了一段视频，显示他的特斯拉——据称处于完全自动驾驶模式——撞倒了儿童大小的人体模型，从而引发了一场骚动。

丹·奥多德（图源：Jonas Jungblut for The Washington Post）

在他的办公室接受采访时，奥多德说：“如果特斯拉躲过了这些问题，并将产品运送出去，而我又无法说服公众‘一辆像喝醉酒、有自杀倾向的13岁孩子一样开车的自动驾驶汽车’不应该上路，我就失败了。”这间办公室的玻璃柜里陈列着他收集的古钱币和从美国航天局登月任务中拍卖的纪念品。

奥多德将这些测试视频在全美范围内投放了电视广告，甚至还发起了一次不成功的美国参议院议员竞选，希望帮助自己阻止这个他所认为的“轻率投入市场的危险技术”。对于奥多德和其他对特斯拉持怀疑态度的人来说，FSD软件是一项强加给毫无戒心的公众的致命实验。

9月，特斯拉收到一起有关自动驾驶误导性说明的集体诉讼；10月，有消息透露，华盛顿和旧金山的司法部检察官对特斯拉展开了自动驾驶能力的相关调查——这些正在进行的诉讼和调查似乎都支持了奥多德的观点。

尽管如此，特斯拉仍在推进这一技术。该公司及其支持者认为，他们的研究将有助于消除道路上因人为错误造成的死亡。

9月最后一天，在长达4小时的AI日活动中，特斯拉展示了最新的人工智能技术。马斯克表示，FSD已经在拯救生命，不让它在道路上行驶将是“道德上的错误”。

马斯克说：“当你认为增加自动操作可以减少伤害和死亡的时候，我认为你有道德上的义务来部署它，即使你会被很多人起诉和指责。”

特斯拉Model Y配备全自动驾驶系统。三个前置摄像头位于挡风玻璃下方，靠近后视镜。（图源：Mark Leong for The Washington Post）

在儿童人体模型测试视频引起热议后，特斯拉向奥多德发出了警告信，要求他删除视频，并“停止向公众传播有关FSD技术能力的诽谤性信息”。11月初，奥多德说他试图在Twitter上推广又一则FSD缺陷的相关广告时，遭到了该平台的拒绝。我们都知道，Twitter的主人已经是马斯克了。

奥多德对于特斯拉的“穷追不舍”引来了马斯克支持者们的人身攻击和批评，而这些特斯拉粉丝并不是他唯一的批评者——安全专家也在质疑，这种草率的独立测试是否是督促更严格监管的正确方式。

“他们是在公共道路上拍摄这些视频。这同样属于道德问题，因为你是在将道路上其他人的安全置于危险之中。”卡内基梅隆大学副教授菲尔·库普曼（Phil Koopman）说。他有多年研究自动驾驶汽车安全的经验。

“消费者绝不应该试图自己进行测试。”国家公路交通安全管理局发言人露西娅·桑切斯（Lucia Sanchez）说。

奥多德认为，软件开发应该有条不紊，在发布之前确保它完全安全。这与“快速行动，打破一切常规”的口号形成了鲜明对比，后者正是谷歌、Facebook和亚马逊等巨无霸们的行事准则。在他看来，特斯拉同样在践行这一口号。

奥多德的批评者指责他反对特斯拉只是为自己服务。他的客户之一是英特尔旗下的Mobileye，它生产用于运行驾驶辅助和自动驾驶软件的芯片。奥多德则反驳说，Mobileye只是数百个客户中的一个，他的动机纯粹是出于对特斯拉技术安全性的担忧。

特斯拉Autopilot（图源：特斯拉）

特斯拉汽车多年来一直都部署驾驶辅助功能，如车道保持和自动刹车，被称为Autopilot。根据研究公司Canalys的数据，美国有数百万辆汽车使用ADAS（高级驾驶辅助系统），2021年售出的汽车中超过60%有车道保持功能。

NHTSA在6月发布的数据显示，2021年7月-2022年6月报告的涉及ADAS功能的392起车祸中，特斯拉汽车几乎占了70%。NHTSA还记录了2019年涉及该功能的6起死亡事件，其中5起与特斯拉汽车有关。该数据没有说明不同的汽车制造商如何收集数据，因此很难进行直接比较与分析。

而特斯拉的FSD Beta软件使用人数则相对较少。截至2022年11月，在美国和加拿大有大约16万名司机可以使用。它的功能比普通司机在公共道路上使用的任何其他功能都更进一步，使汽车有能力在城市和住宅街道上导航，遇到红灯会停车，并在遵循地图路线的情况下自行转弯。

奥多德说：“每个人都认为我在夸大其词，但在我的生活中，我真的没有见过比它更糟糕的软件。”

对代码的痴迷

奥多德成长于密歇根州郊区，他从小就对代码充满热情，学习如何在一台IBM电脑上编程。

从加州理工学院毕业后的第二年，他设计了自己的第一个“调试器”（debugger），一个可以运行另一套代码并找到其缺陷的计算机程序。有条不紊修复错误的过程令他着迷，同时成为了他的一项终身使命——阻止那些在他看来有缺陷的软件被大肆传播。

1982年，奥多德在加州帕萨迪纳成立了Green Hills软件公司，为当时开始出现在工业机器、飞机、轮船和火车内的微型计算机制作操作系统。他的超级安全方案赢得了美国军方的青睐，第一笔大单是卖给B1-B超音速轰炸机的制造商。

对于FSD的指责也并不是他第一次进行公开批判。

20年前，他写了几篇博文，说Linux这个免费的、人人都能使用的操作系统已经开始威胁到他的生意，说它极具危险性，因为“外国间谍可以在其中插入恶意代码”。他的警告大多被置若罔闻。

如今，Linux随处可见，Green Hills自己的软件也能与Linux程序互动。但奥多德的立场并没有改变。他坚持认为，对于恒温器等工具来说，Linux可能没有问题，但当涉及到飞机、发电厂和汽车时，它仍然十分危险。

奥多德拥有Green Hills的大部分股权，2019年他出售了价值1.5亿美元的股权，当时该公司的价值接近10亿美元。除了在富人区的圣巴巴拉有几栋房子外，他并不想把钱花在其他富人们热爱的游艇或私人岛屿上。

过去，奥多德喜欢收藏历史文物——他拥有世界上最昂贵的硬币收藏，在他的办公室里还有一台纳粹时代的恩尼格玛密码机和一个几乎完整的霸王龙头骨化石。

在加利福尼亚州圣巴巴拉办公室里的霸王龙头骨化石。（图源：Jonas Jungblut for The Washington Post）

随着年龄的增长，奥多德说他开始寻找一个更持久的项目来花钱。2021年，一位同事向他提及网上的特斯拉FSD视频，他花了几个小时看了那些视频，然后，被深深地震惊了。

他说：“为什么会有人要把一辆车放在路上，让它自己去做违法的事情？”他决定将特斯拉的软件作为自己团队“黎明计划”活动的核心。这个计划的主旨是揭露不完整和不安全的软件，确保计算机系统对人类真正安全。

特斯拉的价值核心

2016年初，在特斯拉首次推出Autopilot一年后，马斯克说这项技术“可能比人类司机更好”，并预测两年后他的汽车将能够自己驾驶，穿越整个美国。

6年过去了，这样的期望依旧没有成真。尽管该公司多年来一直在稳步升级Autopilot，允许司机逐步解放双手。与此同时，特斯拉坚决强调，司机们必须始终保持警惕。

FSD Beta代表了特斯拉技术的最新篇章，特斯拉车主可以花费1.5万美元购买普通版FSD进行使用。根据特斯拉车载软件的判定，这些车主都确保拥有良好的安全评分。

特斯拉自动向符合条件的车主推送FSD Beta（图源：特斯拉）

在6月份马斯克与几位特斯拉车主的对话采访中，马斯克说，能否成功构建自动驾驶软件是“特斯拉值很多钱和基本不值钱之间的差异所在”。

Autopilot已经引发了几项调查，美国国家公路交通安全局（NHTSA）正在调查该技术是否与一些特斯拉撞上警车、救护车的事故有关。

总体而言，特斯拉与其他汽车制造商确实受益于美国的监管漏洞。只要他们在使用规定中说明“司机在任何时候都要保持警惕”，他们就可以将这些驾驶辅助软件投入公共道路。

全面开战

奥多德的策略直截了当：找到证明特斯拉软件出现严重漏洞的证据，并将这些证据摆在公众和监管机构面前。

他在1月份以《纽约时报》的整版广告拉开了活动序幕。该广告称，根据对YouTube相关录像数十个小时的分析，该软件每8分钟就会出现一次错误。在广告中，他要求监管机构禁止在美国道路上使用FSD软件。

随后，他参与了参议院议员竞选。他认为，如果竞选公职，他的信息便更容易传播。于是他花了数百万美元在全国的电视频道上播放了广告，内容取材于FSD Beta软件出现错误，特斯拉司机不得不进行人为干预的视频。

接下来，奥多德开始拍摄自己的视频。他为自己的新Model 3雇了一名司机，在公共道路和封闭的赛道上进行测试。有一次，奥多德坐在乘客座位上，当车辆开始越过中心线时，另一辆车正从另一个方向驶来。视频中，司机抓住了方向盘，避免了一次正面碰撞。

奥多德回忆道：“这几乎要了我的命。”

除了他的广告和YouTube视频外，他还将视频发送给了NHTSA，恳请该机构采取行动。NHTSA确认已收到视频，但是暂未给予任何反馈。发言人桑切斯说，NHTSA在调查中会查看所有相关信息。

奥多德甚至为此建立了一个完整的媒体部门。他将办公楼的一个大房间改造成了电视演播室，配有绿色屏幕和高速上传链接。他还聘请了公共关系专家和视频编辑。

在网上，一些人用“O'Clown”（小丑）这个笨拙的绰号来称呼奥多德。马斯克本人也在推特上用蝙蝠和大便的表情符号来回应他。尽管这两个人之间似乎没有什么直接互动，奥多德说他们从来没有说过话。

8月，在奥多德发布了特斯拉撞上儿童人体模型的视频后，有人指责他操纵测试，称他没有开启FSD，或者是他让司机踩下加速踏板。奥多德说测试完全合规，并且自己已经开始进行更多的测试，会用摄像机从更多的角度进行拍摄来支持自己的论点。

在奥多德发布测试视频数小时后，知名的特斯拉粉丝奥马尔·卡齐（Omar Qazi）在Twitter上发出呼吁，希望用一个真正的孩子来亲自进行测试。这位28岁的软件工程师经常与奥多德和其他特斯拉批评者发生冲突。在他的测试中，特斯拉汽车识别到了这个孩子，没有发生任何事故。

卡齐认为奥多德只是另一个反特斯拉的人物，他注定要失败：“这是丹或其他任何人都无法阻止的事情。这个软件可能不完美，但它真的有很多好处。”

奥多德说他想再做一次测试，消除人们对他的疑虑。而这一次，他希望媒体、监管机构、特斯拉的支持者，甚至马斯克本人都能参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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