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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历史是由一幅幅精彩动人、惊心动魄、百看不厌的 画面组成的,可是后来人偏偏只对其中的一些片段津津乐 道、情有独钟,而对另外一些同样精彩的片段则漠然不予理 睬,或所知甚少。这是一种复杂的文化现象,其原因固多, 远非三言两语所能说明白。究其要者,无非有两条:一是特 定的历史事件、特定的历史人物自身异常丰满而动人,一是 文人们手中的那支力逾千钧的如椽大笔发挥了难以估量的影 响力,其中其表现形式或为正史或为野史,或为小说或为笔 记。人们对三国时期的人物事件的兴趣远大于对其他历史时 期人物事件的兴趣,便是一个最有说服力的佐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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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注意的是,其所作所为,无论是殊堪称道,还是饱 受非议的,都从不同侧面反映了一个真实的虞翻。他在待人 接物、处世修养方面存在着明显欠缺,这是毋庸置疑的。但 他在人生的大节追求上可圈可点,同样是不争的事实。
虞翻在结识了孙策这个年轻的主子后,便把自己的一生 交给了东吴。他不屑一顾地回绝了中央政权的两次邀请,不 去做朝廷的高官。在被孙权贬黜、流徙的长时间里,他也没 有任何怨言。常言说:“凤凰要把高枝占。”他宁愿在东吴 一隅之地厮守,也不去朝中做高官,已属难能;在长期的流 徙岁月中,虞翻把厄运的降临视为咎由自取,从未怨天尤 人,则更为可贵。在那个乱世里,杰出人才比以往任何时代 都要吃香。他这个名重一时的大才,能经得起高官厚禄的诱 惑,坚持留在东吴,是需要很强定力的。就此而言,其修养 功夫亦绝非等闲之辈可比肩。
在三国时期,不仅有杨松那样的卖主求荣之辈,不仅有 吕布那样的“三姓家奴”,而且有杨仪、廖立、彭兼那样的 经不起宦海颠簸的政客。杨仪、廖立、彭兼都是蜀国的官 员,都曾经深受信任,但在厄运来临之际都无法承受,进而 都有过越轨的言论。廖立、彭兼的故事前已述及,不再复 述。杨仪长期追随蜀国丞相诸葛亮左右,在诸葛亮六出祁山 时担任秘书长(长史)一职。诸葛亮病逝后,杨仪不辱使 命,根据诸葛亮的遗命斩杀了魏延,率领大军安全返回了汉 中。杨仪满以为自己会接替诸葛亮的丞相之职,没想到朝廷 任命尚书令蒋琬做了丞相,只让他做了个没有多少实权的中 军师。杨仪无法接受这r现实,“于是怨愤形于声色,叹咤 之音发于五内心胸狭隘的杨仪越想心里越堵,便在前去 看望他的同事费炜面前脱口说出:“往者丞相亡没之际,吾 若举军以就魏氏,处世宁当落度如此邪?令人追悔不可复 及。” (G国志•蜀书•刘彭寥李刘魏杨传》)于是,等待杨 仪的,便只能是死路一条了。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 一个人的品行修为也是如
此,平时可能看不出来,关键时刻则看得一清二楚。较诸杨 仪、廖立、彭兼者流,虞翻人格修养的高度立刻清晰可见。 与这些得意则骄狂、失意则颓废甚至悔不悖逆的小人们不 同,虞翻在任何时候都没有动摇过自己对君主对国家的忠 诚;与这些平时以聪明自命、关键时刻却找不到症结所在的 小智小慧者们不同,虞翻在厄运当头之时,善于从自身査找 原因,从而显示出了真正的大智大慧。
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人,虞翻的内心是极其苦楚的。他深 知孙权绝不会宽恕自己,“当长没海隅,生无可与语,死以 青蝇为吊客(见 G国志•吴书•虞陆张骆陆吾朱传〉裴 松之注)虞翻一方面冷静地预测了自己的后半生,另一方面 则以积极向上的人生态度迎接命运的挑战。史书称他“虽处 罪放,而讲学不倦,门徒常数百人”。“又为 佬子〉、《论 语)、侗语》训注,皆传于世。”(同上书)可以想见,此 时的虞翻与西汉时身受腐刑的司马迁有着相同的心志,要在 光大学问中延伸自己的生命,找寻自己的知音,实现自己生 命的全部意义和价值。
虞翻是书生中的这一个,他的优点和缺点同样引人注 目。“君子之过也,如日月之食也。过也,人皆见之;更 也,人皆仰之。”借用《论语》里的这几句话来形容虞翻, 不亦恰当乎?
说到三国时期这一段充满了血腥和暴力、机心和权术的 历史,一个个特色鲜明的历史人物便不期而至地来到了人们 的面前,一个个引人入胜的历史故事便由人们口中娓娓道 来。很自然地,司马懿这个与众不同的“隐雄”式的人物, 便成为人们议论思考的对象。
在三国时期,司马懿是一个独特的存在。
当是时,鱼龙混杂,异彩纷呈。有靠吃祖宗饭而割据一 方、称雄称霸的,诸如袁术、袁绍、刘表、刘璋和孙坚、孙 策、孙权等人;有靠自己的智慧权术闯荡天下、最后成就大 业的,曹操可谓是其中最杰出的一个;有借助皇室贵胄的名 头抬高身份,一边在刀光剑影里摸爬滚打,一边用满嘴的仁 义道德收买凝聚人心,最后居然也三分天下有其一的,不消 说此人便是刘备;更有一大批文人武士,向那些走马灯似的 活跃在政治舞台上的有可能成为政治明星的人物推销其文武 104 艺的,从诸葛亮、荀靈、陈宫、郭嘉、贾诩、庞统、徐庶、 ■ 张昭、法正、杨松、虞翻、诸葛瑾,到关羽、张飞、赵云、马 超、黄忠、张辽、周瑜、鲁肃、吕蒙、陆逊、姜维等。这中间 可以说是什么样的人都有,但却没有一个与司马懿相似的。
司马懿,字仲达,河内温县孝敬里人。据《晋书•帝纪 第一》介绍,司马懿出身异常高贵,其远祖系“帝髙阳之子 重黎,为夏官祝融。历唐、虞、夏、商,世序其职。及周, 以夏官为司马。其后程伯休父,周宣王时,以世官克平徐 方,锡以官族,因而为氏。楚汉间,司马卬为赵将,与诸侯 伐秦。秦亡,立为殷王,都河内。汉以其地为郡,子孙遂家 焉。自卬丿I世,生征西将军钧,字叔平。钧生豫章太守量, 字公度。量生颍川太守儁,字元异。儁生京兆尹防,字建 公。帝即防之第二子也。”
在史书中这样详细介绍其出身的,并不多见。如果与 伝国志》里关于曹操、刘备二人家庭出身的介绍文字作一 比较,则更能让人相信司马懿出身的真实性。
伝国志•魏书,武帝纪)载:“太祖武皇帝,沛国谯人
也,姓曹,讳操,汉相国参之后。桓帝时,曹腾为中常侍大 长秋,封费亭侯。养子嵩嗣,官至太尉,莫能审其出生本 末。嵩生太祖。”这段文字的语焉不详,世人一望即知。无 怪乎三国时的名士陈琳在为袁绍起草讨曹檄文时抓住曹操的 出身可疑大做文章,痛骂曹操的祖宗三代。坊间有言:“苍 蝇不叮没缝的鸡蛋陈琳在檄文中一通痛快淋漓的千古之 骂,固然与他的旷世大才、如椽大笔分不开,更与曹操不大 清晰的出身分不开。倘若袁绍讨伐的对象不是曹操而是司马 懿,陈琳是无论如何也写不岀如此辛辣的文字来的。
G国志•蜀书•先主传》载:“先主姓刘,讳备,字玄 德,涿郡涿县人,汉景帝子中山靖王胜之后也。胜子贞,元 狩六年封涿县陆城亭侯,坐酎金失侯,因家焉。先主祖雄, 父弘,世仕州郡。雄举孝廉,官至东郡范令。”虽然是皇室 贵胄,但也不能与司马懿比肩:一是其家族史远不如司马懿 久远,二是到了刘备这一代,已然风光不再,尽管是皇族, 也与寻常百姓一样,只能靠自己卖苦力来谋生了。“刘备少 孤,与母贩履织席为业刘备的这一家庭背景,混迹官场 之前的这一段卖苦力的经历,在他东奔西走、闯荡江湖时经 常被人拿来说事,被人讥为“贩履织席”之辈。相形之下, 司马懿就不会有这种麻烦和苦恼。
司马懿生长在源远流长的一个富贵家族中,从小受到良 好的教育,史称其“少有奇节,聪朗多大略,博学洽闻,伏 膺儒教”。作为由正统儒学培养出来的儒生,司马懿年轻时 颇有几分读书人的情怀,面对东汉末年的时局机隍,“常慨 然有忧天下心气
忧虑归忧虑,司马懿却不肯像当时的许多读书人那样, 急于火中取栗,到处投机专营,挖空心思谋求晋身之阶。正 像诸葛亮当年在好友们纷纷投身仕途时高卧隆中一样,司马 懿在别人都忙着向达官权贵们推销自己的时候,却心如止水 般地安坐在家中,不肯贸然出仕,不肯降格以求。
此时,曹操在政坛上几经拼搏,居然将处于危亡之中的 汉献帝握到了自己的手中,占据了 “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制 高点。在担任司空一职以后,深谙人才重要性的曹操利用其 有利地位,大力延揽人才,颇有口碑的司马懿便在这个时候 进入了曹操的视野。曹操曾下令让人去延请司马懿,但他却 另有打算。
司马懿冷眼旁观,认为东汉王朝的气运已日渐衰微,曹 操的野心已有所显现。遭逢乱世的他从内心里看不起曹操, “不欲屈节曹氏”,便“辞以风痹,不能起居”,回绝了曹操 的延揽。曹操不是一个容易搪塞的主儿,听了使者的回禀 后,又派人深夜前往司马家,暗中观察他是否真有病。司马 懿料到曹操会有这一手,便躺在炕上“坚卧不动、
事情并没有到此为止。稍后,曹操做了丞相,又想起了 司马懿,令他来朝担任文学掾。鉴于上次司马懿曾玩弄小伎 俩婉拒延请,曹操在使者此番前去时特别吩咐:“若复盘 桓,便收之见曹丞相使出了杀手铜,司马懿害怕了,他 深知曹操是一个说得出做得到、“宁我负人,毋人负我”心 狠手辣的角色,为了活命,他只能委屈自己,改变初衷,乖 乖地跟随使者前往京城就职。
在朝中,曹操对才华出众的司马懿颇为器重,“于是使 与太子游处,迁黄门侍郎,转议郎、丞相东曹属,寻转主 簿。”场倍书•帝轡一》)
由司马懿的出仕,可以看出他身上具有一些有别于他人 的特质。他是一个很自负的人,不怕丧失机会;同时,他又 是一个很冷静的人,在机会从天而降时,能够保持头脑清 醒,而不像许多急功近利的名利客那样,见其利而不见其 害;再次,他还是一个很理性的人,智慧和博学不仅使他具 有惊人的洞察力,而且使他具有非凡的应变能力,懂得如何 做到“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衡取其轻”,能够在灾难来 临前夕马上调整策略,以变应变。
自负、冷静、理性,这些特质在许多智者身上都可以看 得到,但像司马懿这样有机地融合为一体的,却很少见。这 也正是司马懿之为司马懿的关键所在。理解其韬晦权术、涵 养功夫,分析其极富传奇色彩的人生,似应首先把握他的这 三條质。
司马懿与曹操,虽然都具有非凡的智慧韬略,都是一等 一的权术高手,但终曹操一世,司马懿都无法与曹操一较高 低,只能乖乖地做曹操手中的一枚棋子。原因说复杂很复 杂,说简单也很简单,因为当时的司马懿根本就不是曹操的 对手。对此,明清之极的著名思想家王夫之在 修通鉴论・ 三国)卷十中,曾有过一段精辟的论述:“司马懿之初起为 文学掾,岂夙有夺位之心哉?魏无人,延懿而授之耳。懿之 视操,费能若也。曹之威力,割二袁,俘吕布,下刘表,北 归乌桓,而懿无其功;曹迎天子于危乱之中,复立汉之社 稷,而懿无其名;魏有人,懿不能夺也。”
.由于司马懿在许多方面都无法与曹操相比,不论斗智斗 力都不是曹操的对手,既有知人之明又有自知之明的他才做
出了非常高明的抉择,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兢兢业业、任劳 任怨地做事,不争功不争名不争利不争权。在后人看来,这 也许可以称之为长期潜伏战略,表现为一种非常高深的韬晦 功夫。其实不然。正像王夫之所指出的那样,应命来到曹操 手下担任文学掾的司马懿,在其为曹操服务的岁月里,是没 有也不可能有取曹操而代之的想法和念头的,因为此时他根 本没有与曹操一决雌雄的条件。在一代奸雄曹操的手下,能 臣良将、智谋之士不胜枚举,与他们之中的荀度、荀攸、贾 诩、郭嘉、程昱等人相比,司马懿的智力充其量与之不相伯 仲,而地位、名声、资望均远不如人家。在人才济济的曹 丞相府中,司马懿只能老老实实地办差做事。更何况,曹 操的脑子比他们中的哪一个也不差,曹操的眼睛一天到晚 总在盯着他们。一旦发现他们中的哪一个和他不一心,有 可能成为其日后的对手,曹操下手之狠之毒之快,令人不 寒而栗O
荀或是曹操的心腹智囊,多次被曹操称之为“孤之张子 房气在曹操与天下群雄逐鹿的岁月里,荀亜建立的功劳最 大;在曹操的班底里,荀成是当之无愧的领军人物。在曹操 实际上左右了汉献帝以后,荀或即被任命为侍中、尚书令。 但即使是荀成这样的无人能出其右的功臣谋士,因为在曹操 进位为魏公一事上持有异议,便被曹丞相毫不客气地变着法 儿送上了黄泉路。荀成的下场是如此之可悲,孔融、杨修的 结局更是惨不忍睹。一肚子智谋韬略的司马懿整天价看着这 一幕幕,自然会琢磨在曹丞相手下讨生活的生存之道。饶是 他对曹操毕恭毕敬,说话办事不敢越雷池半步,还是逃不过 曹操的法眼。
《晋书•帝纪第一》载:曹操生前始终对司马懿怀有戒
心,“魏武察帝有雄豪志,闻有狼顾相,欲验之。乃召使前 行,令反顾,面正向后而身不动据说曹操晚年曾梦见三 马同槽,心里很是厌恶。曾经专门向世子曹丕做过交代: “司马懿非人臣也,必预汝家事。”由此可见,曹操内心深 处,是不放心司马懿的。只是因为曹丕十分信任司马懿,以 至于将乃父的告诫当成了耳旁风,他才侥幸得以保全。
四
说起来,司马懿与曹丕的交情要比与曹操的交情更深 些。由于曹操欣赏司马懿的学识,很早便让他与曹丕“游 处气曹操进位魏王以后,曹丕、曹植兄弟之间围绕着太子 之位的争夺愈演愈烈,曹操阵营中的许多谋士也加入了进 来。在这场硝烟弥漫的嫡位争夺战中,司马懿站对了队,始 终与曹丕站在一起。由于这场争斗以曹丕胜出而告终,故他 在曹丕心目中地位也随之高大起来。在乃父曹操提醒他“司 马懿非人臣也,必预汝家事”以后,曹丕之所以仍然多方回 护,相助他躲过了一场灾难。
“魏国既建,迁太子中庶子。每与大谋,辄有奇策,为 太子所信重,与陈群、吴质、朱铢号位四友。”不久,司马 懿又被任命为军司马,在曹操晚年开始参与军事决策。曹操 去世后,“朝野危惧”,他受命“纲纪丧事,内外肃然”,其 过人的才干和老辣的政治经验开始显露出来。曹丕即魏王位 后,司马懿被封为河津亭侯,转丞相长史。曹丕篡汉称帝 后,司马懿被任命为尚书。“顷之,转督军、御史中丞,封 安国乡侯(见 借书•帝纪第一》)
有意思的是,在曹丕称帝的第二年即黄初二年(221 年),与乃父一样多疑的曹丕下令罢免了司马懿的督军之
职,让他升任侍中、尚书右仆射。
黄初五年(224年),魏文帝在御驾南行、观兵吴疆前, 任命司马懿留镇许昌,改封向乡侯,转抚军、假节,领兵五 千,加给事中、录尚书事。直到这时,与军队绝缘了三年多 的他手中才又握有了一点儿兵权。
黄初六年(225年),魏文帝心血来潮,执意要大兴舟师 征吴,行前再次对司马懿委以重任,要他留下来镇守许昌。
黄初七年(226年)五月,魏文帝曹丕的生命走到了尽 头。临终前召见“中军大将军曹真、镇军大将军陈群、征东 大将军曹休、抚军大将军司马宣王,并受遗诏捕嗣主”。 (伝国志•魏书•文帝纪第二))
可以这样说,是曹丕让司马懿时来运转,看到了光明的 前景。由于司马懿父子后来将曹魏的天下夺了过去,古人认 为始肇于曹丕,史家曾经评论说:“魏之亡,自曹丕遗诏命 司马懿辅政时(见 儀通鉴论•三国)卷十)
曹丕虽然才略不如乃父,但狡诈多疑却承继了曹操的真 传。曹操在心底里不信任司马懿,曹丕对之也是一种有保留 的信任。关于这一点,可以从他迟迟不肯授司马懿以兵权重 任上看得出来。晚年的曹丕之所以重用司马懿,有其难以言 说的苦衷。曹丕、曹植兄弟之间争夺太子之位虽然以曹丕胜 出而告终,但却留下了许多后遗症。曹丕遗命让曹真、陈 群、曹休和司马懿共同辅政,其真实目的是为了防范曹植兄 弟。而任命陈群、司马懿为辅政大臣,是为了防止曹真坐 大。曹丕的用心固然良苦之至,可惜机关算尽的他无论如何 也想不到,他的这个临终遗诏是何等的愚蠢!招致了何等严 重的后果!
还是王夫之说得到位:“魏之亡,亡于孟德偏爱植而植
思夺嫡之日,兄弟相猜,拱手以授之他人,非一旦一夕之故 矣。”(《读通鉴论•三国》卷十)正是因为曹操当年偏爱曹 植,诱发了曹丕、曹植的兄弟相争,进而促成了文臣谋士的 派系争夺,以至于曹丕后来只得利用他人来制衡曹氏兄弟。 王夫之深邃的目光看得深远,一语道出了司马懿时来运转的 远因。
司马懿通过在曹操、曹丕时期的潜伏和韬晦,取得了曹 丕的相对信任;之后又因曹氏宗族的内斗而获利,进入了曹 魏政权的决策层。虽然司马懿在曹丕身上花工夫多是有心而 为之,但其目的不过是为求自保而已,如今居然结出了如此 丰硕的果实。由此可见,高深的韬晦功夫之于人生,能够产 生多大的变数!
五
到了魏明帝曹睿时期,司马懿的政治生涯虽然时晴时阴 变幻不定,但总的来看是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丕睿芳髦才及奂,司马又将天下交。”短命的曹魏政权 存在了 46年。文帝曹丕在位不到7年,明帝曹睿在位13 年,轮到曹芳、曹髦、曹奂先后出场时,业已一步步大权旁 落,逐渐沦为司马父子的傀儡。仔细看来,明帝曹睿在位的 十几年里,还真的做了一些事情。曹睿死的时候只有36岁, 继位时已23岁了。虽然曹丕出于说得出口和说不出口来的 种种考量,画蛇添足般地为他安排了几位辅政大臣,但曹睿 始终把权力紧紧地抓在手里,朝廷之中还维持着“君君臣 臣”的局面。
曹睿在位期间,先后用了三个年号:太和、青龙、景 初。曹睿即位的黄初七年底,受命为辅政大臣之一的司马懿
因对吴国作战有功,升任骡骑将军。太和四年(230年), 司马懿升任大将军、大都督、假黄钺,与大司马曹真一起伐 蜀。太和五年(231年),司马懿受命都督雍州、凉州诸军 事,主持对蜀国的战争。青龙三年(235年),司马懿迁任 太尉。景初三年(239年)正月,司马懿与曹爽一起受明帝 遗诏辅佐少主曹芳,与曹爽共同执掌朝政。
曹睿在位期间,是司马懿颇有作为的年代。在对东吴的 几次战事中,他都建立了可堪称道的战功;在平息孟达的叛 乱中,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长途奔袭,擒杀孟达,使曹魏 政权避免了一场劫难;在与西蜀军队的对峙中,司马懿采取 以逸待劳、坚守不战的策略拖垮了蜀军,以诸葛亮病死在五 丈原而告一段落;在征讨辽东太守公孙渊的叛乱中,他更是 显示了杰出的军事才干,一举荡平了这场震惊天下的叛乱。
在此期间,司马懿的仕途既有惊险也有欣喜。曹魏的军 事大权仍然紧紧地被曹真抓在手里,而曹真、曹休等人又从 骨子里信不过司马懿,故尔司马懿只能一方面打胜仗,一方 面受曹真等人的窝囊气。不过,时间老人明显地对他厚爱有 加,明帝临终前任命的几位辅佐大臣,除司马懿以外相继去 世:曹休死于太和二年,走得最早;曹真死于太和五年,走 得稍晚些。有道是“谁笑到最后,谁笑得最好”,曹真、曹 休去世以后,司马懿从容不迫地找到了大展长才的用武之 地。更何况在西蜀、东吴的连年入侵之下,曹魏已穷于应 付,而来自内部的叛乱又经常发生,明帝曹睿即便想不重用 司马懿,又能靠谁来应付这一危局呢?在此期间,他对曹魏 可谓是鞍马劳顿、居功至伟。因此,在曹真死后,明帝曹睿与 司马懿之间,称得上是“君臣相得”、心心相印。僭书•帝 纪第一》中曾记载了司马懿对其主子曹睿的这种心灵感印:
初,帝至襄平,梦天子枕其膝,曰:“视吾面。” 俛视有异于常,心恶之。先是,诏帝便道镇关中;及次 白屋,有诏召帝,三日之间,诏书五至。手诏曰:“问 侧息望到,到便直排閤入,视吾面。”帝大遽,乃乘追 锋车昼夜兼行,自白屋四百余里,一宿而至。引入嘉福 殿卧内,升御床。帝流涕问疾,天子执帝手,目齐王 曰:“以后事相托。死乃复可忍,吾忍死待君,得相 见,无所复恨矣。”与大将军曹爽并受遗诏辅少主。
如前所述,明帝曹睿是司马懿所服侍的几位曹氏主子 中,对他印象最好也最为信任的。明帝在临终前向司马懿托 孤的情景异常感人,一如西蜀先主刘备临终前在白帝城向诸 葛亮托孤。齐王曹芳继位后,任命司马懿为侍中、持节、都 督中外诸军和录尚书事。此时,曹魏政权中除开曹芳之外, 排名在司马懿之前的只有大将军曹爽,这是与文帝曹丕去世 后的情况不同的。那时,司马懿虽然也是辅政大臣之一,但 排名最后,在他之前,还有曹真、曹休、陈群等人。更为重 要的是,在曹真领头的一干人等中,不论是战功还是资望, 他都没法与之相比;而到了眼下,他的战功、资望业已如日 中天,放眼曹魏朝中,几乎没有能与司马懿相比肩之人。真 个是“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如今的他终于多年的媳妇熬 成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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