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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宁为太平犬，不做离乱人古人这样讲， 是以其难以言说的巨大痛苦为支撑的。在离乱之世，人的生 命是最容易失去的，持续战乱的一个直接后果就是生灵涂 炭，饿殍遍野，白骨如山。在五代十国时期，五十多年的时 间里“篡弑相寻”，政权的更迭有如走马灯笼一般，生活在 社会最底层的普通百姓自然是饱经蹂蹒、苦不堪言，就是那 些活跃在政坛之上的大小官员，也无不提心吊胆、朝不保 夕。时局险恶，宦海无常，尽管做官的大多是读书人，整天 价道貌岸然，尽管他们时刻将仁义道德的魅人辞令挂在嘴 边，将纲常伦理的华丽外衣披在身上，但实际上并无几人真 正打算用自己的生命去殉道。在命与道的两难选择中，一个 个纷纷选择了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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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代大学者欧阳修在编纂 偷五代史｝时，曾专门对五 代时官员们的节操问题做过一番考证，并在冯道本传中作了 叙述：“予于五代得全节之士三，死事之臣十有五，而怪士 之被服儒者以学古自名，而享人之禄、任人之国者多矣，然 使忠义之节，独出于武夫战卒，岂于儒者果无其人哉?”显
然，这是一个少得可怜的令天下读书人为之汗颜的数字。他 进而分析说：“岂非高节之士恶时之乱，薄其世而不肯出 欤?抑君天下者不足顾，而莫能致之欤？孔子以谓：’十室 之邑，必有忠信。'岂虚言也哉!”
考诸历史，难以找到忠信之人。无奈，欧阳修只得借助 于小说。他说：“予尝得五代时小说一篇，载王凝妻李氏 事，以一妇人犹能如此，则知世固彦有其人而不得见也。凝 家青、齐之间，为虢州司户参军，以疾卒于官。凝家素贫, 一子尚幼，李氏携其子，负其遗骸以归。东过开封，止旅 舍，旅舍主人见其妇人独携一子而疑之，不许其宿。李氏顾 天已暮，不肯去，主人牵其臂而出之。李氏仰天长恸曰： '我为妇人，不能守节，而此手为人执邪？不可以一手并污 吾身！'即引斧自断其臂。路人见者，环聚而嗟之，或为弹 指，或为之泣下。开封府尹闻之，白其事于朝，官为赐药封 疮，厚恤李氏，而笞其主人者。呜呼，士不自爱其身而忍耻 以偷生者，闻李氏之风宜少知愧哉!”
欧阳修的一番感慨，是为鞭笞冯道等不忠之臣而发的。 但他却在无意之中说明了一个历史的真实：冯道生活的时代 是不能以常情常理相忖度的。在这样一个特定的时代里，或 许真的如同老子所言：“曲则全，枉则直。”在品评冯道之 前先说这番话，并非欲为其开脱，而是想提醒读者诸君：时 代在人们身上打下的烙印是何其深刻！
冯道，字可道，瀛州景城人，出生在一个普通的耕读之 家，其祖父、父亲皆“为农为儒，不恒其业。”在这个半农 半儒、亦农亦儒的家庭里，性情淳厚的小冯道继承了前人的
好传统，“好学能文，不耻恶衣食，负米奉亲之外，唯以披 诵吟讽为事，虽大雪拥户，凝尘满席，湛如也。”（《旧五代 史•周书•列传第六》）一个人从小爱劳动又爱学习，无疑反 映了其少年时良好的素质，这对他日后的所作所为有着不可 轻忽的影响。
冯道刻苦俭约的体点为世人所认可。欧阳修曾指出： “道为人能自刻苦为艰约，当晋与梁夹河而军，道居军中， 为一茅庵，不设床席，卧一束刍而已。所得俸禄，与仆厮同 器饮食，意恬如也。诸将有掠得人之美女者以遗道，道不能 却，置之别室，访其主而还之。”（銜五代史•杂传第四十
冯道的刻苦俭约不是发生在海晏河清的太平盛世，而是 在战火纷飞、生灵涂炭的乱世里的坚守，因而是极其难能可 贵的。五代时的官员中，能像冯道这样清苦自守、安常处顺 的，实在是少之又少。大抵因其一向与众不同，总是过着苦 行僧般的生活，才有了军中将士们把掠来的美女送给他的事 情。“盛情”难却，冯道只得将女子“置之别室，访其主而 还之”。于是在其成名以后，这一轶事又成了人们口耳相传 的佳话。
《旧五代史•周书•列传第六》中也有关于冯道善举的记 述：“道在常山，见有中国士女为契丹所俘者，出橐装以 赎之，皆寄于高尼精舍，后相次访其家以归之这些都反 映其很好的私德。古人所赞美的君子之风是美色当前坐怀 不乱，冯道的上述举止亦毫不逊色。尤其是他能想方设法 把被契丹军士所掳掠的中原女子赎回来，再想方设法一一 送回家去，实在是一种极其崇高的美德。“救人一命，胜 造七级浮屠冯道此举，确乎功德无量。
冯道还是一个有名的孝子。父亲去世后，已经做了官的 冯道立即解官丁忧，“居父丧于景城。遇岁饥，悉出所有以 周乡里，而退耕于野，躬自负薪。有荒其田不耕者，与力不 能耕者，道夜往，潜为之耕。其人后来愧谢，道殊不以为 德」'（同上书）
为乃父守孝，在古人那里是一件平常事，冯道在父亲去 世后回乡守孝也属平常。值得赞誉的是，生逢乱世的他把钱 财等身外之物看得很淡，家乡遭遇饥荒、乡亲们生活艰难, 冯道看在眼里，疼在心上，而且付诸行动，将家产拿出来周 济穷乡亲，并甘于为此而“退耕于野，躬自负薪”。冯道在 做这一切的时候，是决然想不到日后会当上高官的，不过是 “仁者爱人”而已。此时的冯道，堪称仁者矣。＜1日五代史・ 周书•列传六》所载与之略有出入：“丁父忧，持服于景城。 遇岁俭，所得俸馀，悉赈于乡里，道之所居，唯蓬茨而已。 凡牧宰馈遗，斗粟匹帛，无所受焉了冯道尽管身居茅茨, 然不惟廉洁自守，而且乐善好施。
无怪乎后唐明宗李嗣源称赞冯道说:“冯道性纯俭，顷 在德胜寨居一茅庵，与从人同器食，卧则刍藁一束，其心晏 如也。及以父忧退归乡里，自耕樵采，与农夫杂处，略不以 素贵介怀，真士丈夫也了 （同上书）
冯道后来位高权重，但洁身自好的优点却一直没有丢 掉。史家曾由衷地评论说：“道历任四朝，三入中书，在相 位二十余年，以持重镇俗为己任，未尝以片简扰于诸侯。” （同上书）在政局板荡、变幻不定的特殊环境中，他居相位 二十余年，始终“持重镇俗”，而“未尝以片简扰于诸侯”, 确实非常人所能望其项背的。其词典里没有行贿受贿的字 眼，其言行中没有贪赃不法的劣迹。
据说到了晚年，“闺庭之内，稍徇奢靡”，而其子冯吉 “尤恣狂荡”，冯道未能予以管制，致令有识之士为其“不终 令誉”，而.咸叹惜之
冯道诚然是历史上有名的政坛不倒翁，但出道之初，却 并不顺利，一抬腿即重重摔了一跤。
“天佑中，刘守光署为幽州掾。守光引兵伐中山，访于 僚属，道常以利害箴之，守光怒，置于狱中，寻为人所救 免。”（《旧五代史•周书•列传第六》）刘守光为人凶残暴虐 不亚于狼虎，曾经“囚父杀兄”，他给冯道上的这一堂基础 课，无疑是让冯道铭心刻骨的。不久，刘守光兵败，遁归太 原。新来的官员张承业看重冯道的文章履行，冯道这才日渐 信用。先是被张承业举荐为“霸府从事”，随后又“署太原 掌书记”，负起繁重的文书工作。
冯道为后唐君主所器重缘于这样一件事：在指挥大军与 后梁的军队.“夹河对垒”时，明宗李嗣源与大将郭崇韬发生 了严重的分歧。明宗大怒之下，让冯道起草命令，革去郭崇 韬的统帅职务，另择他人为帅。然冯道提笔在手，良久不曾 落下。明宗疾言厉色地催促他，冯道不慌不忙地劝说明宗从 大局岀发，不要下这道命令。明宗翻然醒悟，采纳了冯道的 建议。经此，人们开始敬重起冯道来了，李嗣源尤其赏识其 见识胆量，很快便被提拔为翰林学士，后又迁至中书舍人、 户部侍郎。后唐占领洛阳后，他被任命为端明殿学士。“未 几，迁中书侍郎、刑部尚书平章事。” “继改门下侍郎、户 部礼部尚书、集贤殿弘文馆大学士，加尚书左仆射，封始平 郡公（同上书）
冯道与明宗李嗣源的关系，算得上是君臣相得。他被记 入史书的一段劝谏君主的名言，就发生在后唐政权相对稳定 的天成、长兴年间。先看上书的记载：
天成、长兴中，天下屡稔，朝廷无事。明宗每御延 英，留道访以外事，道曰：“陛下以至德承天，天以有 年表瑞，更在日慎一日，以答天心。臣每记在先皇霸府 日，曾奉使中山，经井15之险，忧马有蹶失，不敢怠于 衔辔。及至平地，则无复持控，果为马所颠仆，几至于损。 臣所陈虽小，可以喻大。陛下勿以清晏丰熟，便纵逸 乐，兢兢业业，臣之望也。”明宗深然之。他日又问道 0: “天下虽熟，百姓得济否?”道日：“谷贵饿农，谷 贱伤农，此常理也。臣忆得近代有举子聂夷中《伤田家 诗》云：'二月卖新丝，五月巣秋谷，医得眼下疮，剜 却心头肉。我愿君王心，化作光明烛，不照绮罗筵，遍 照逃亡屋。明宗日：“此诗甚好，遂命侍臣录下, 每自讽之。道之发言简正，善于裨益，非常人所能及也。
銜五代史•杂传第四十二＞ 所载稍微简约些：
天成、长兴之间，岁屡丰熟，中国无事。道尝诫明 宗日：“臣为河东掌书记时，奉使中山，过井阱之险, 惧马蹶失，不敢怠于衔辔，及至平地，谓无足虑，遽跌 而伤。凡蹈危者虑深而获全，居安者患生于所忽，此人 情之常也。”明宗问曰：“天下虽丰，百姓济否？”道 日：“谷贵饿农，谷贱伤农＜/'因诵文士聂夷中《田家 诗》，其言近而易晓。明宗顾左右录其诗，常以自诵。
彼治通鉴＞ 卷第二百七十六同样作了生动记载：
九月，上与冯道从容语及年谷屡登，四方无事，道 曰：“臣常记昔在先皇幕府，奉使中山，历井匣之险, 臣忧马蹶，执辔甚谨，幸而无失；逮至平路，放辔自 逸，俄至颠陨。凡为天下者亦犹是也。”上深以为然。 上又问道：“今岁虽丰，百姓赡足否？”道曰：“农家 岁凶则死于流殍，岁丰则伤于谷贱，丰凶皆病者，惟农 家为然。臣记进士聂夷中诗云：'二月卖新丝，五月 巣新谷；医得眼下疮，剜却心头肉。‘语虽鄙俚，曲尽 田家之情状。农于四人之中最为勤苦，人主不可不知 也。”上悦，命左右录其诗，常讽诵之。
冯道通过自己出使中山途经井隆时的一段经历，以小喻 大，讽谏明宗牢记居安思危的道理，说明治天下如同走路一 样，必须时时刻刻谨慎，犹如临深履薄。在回答明宗“天下 虽丰，百姓济否”的提问时，冯道直言不讳地讲述了 “谷贵 饿农、谷贱伤农”的道理，劝喻明宗应始终以民生为念。公 允地说，冯道所讲的道理并不深奥，其高明之处在于通过高 超的表达技巧来讲述这番话，并让明宗听了进去，还把他所 吟诵的《伤田家诗＞ 记录下来，不时讽诵。作为宰相，冯道 思虑周详，能在年成好时告诫主子居安思危，直言不讳地坦 诚己见，提醒明宗不忘关注民生。对于居庙堂之高的官员来 说，唯有这样想这样做这样劝诫君主，才可以说是恪尽自己 的职责。冯道言简而意赅的名言，之所以为史家所反复征 引，大概是因为他用寥寥数语，便把治国安邦最为精髓的道 理讲了个明明白白。孟子尝言：“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
轻。”从这个视角来审视，冯道称得上是一位智虑深沉的老 政治家。
无论是居家守孝时将自己的家财、俸禄拿出来接济穷乡 亲，无论是赎回被契丹将士掳去的中原女子并送回原籍，还 是苦口婆心地劝谏君主不忘关注民生，都说明在冯道心中老 百姓的分量，一个这样的官员，是应当受到人们称颂的。
四
按常理而论，后唐明宗李嗣源对冯道既敬重又信任，君 臣关系和睦，冯道应当投桃报李，以死效忠才是。实则不 然，长兴四年（933年），明宗去世后，其子李从厚继位, 是为闵帝（偷五代史）称为愍帝）。冯道仍然官居相位，燮 理阴阳。很快，潞王李从珂公然举兵造反，攻入凤翔，闵帝 李从厚仓皇出奔卫州。
身为宰相的冯道非但没有随闵帝一起出逃，反而在京城 亲率文武官员迎接潞王李从珂入城，并带实拥立李从珂即 位。李从珂是后唐最末一位皇帝，史称末帝（衡五代史｝ 称废帝）。在冯道等一帮人欢天喜地拥立新主子登基时，老 主子闵帝李从厚形单影只、苦不堪言地待在卫州城，不久即 遇害。
李从珂称帝后，将冯道外放为通州节度使，旋即加封其 为司空。翌年，后唐被后晋所灭，冯道也随之结束了在后唐 辅佐三位皇帝的宦途。在后唐末年的风云变幻中，冯道其人 致命的弱点开始表现出来。在他眼里，有奶便是娘；在他心 中，根本没有忠君这个士大夫理应身体力行的起码价值观。
后人阅读史书至此处时，已然对冯道有了反感。然而在 冯道那里，一切才刚刚开始，让人更加倒胃口的事情还多着
呢!
后晋的开国君主不是别人，正是历史上有名的儿皇帝石 敬璃。后晋立国后，石敬璃发现善于见风转舵的冯道是一个 不可或缺的相才，便封其为司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加司 徒，兼侍中，封鲁国公。身为前朝重臣的冯道欣然接受了后 晋皇帝的任命，做起了石敬瑞的重臣。
说石敬璃是儿皇帝，是因其公开承认契丹皇帝与自己之 间是父皇帝与儿皇帝的关系。这个儿皇帝是契丹人一手扶植 起来的，连徽号也是契丹国王遣使加封的。“礼尚往来、石
敬璃在接受了 “父皇帝”加封的徽号后，必须派人前往契丹表 '示感谢并敬献徽号，出使契丹的差事便落到了冯道的身上。
对冯道行前与石敬瑪的一段对话，史书描写得绘声绘
色。“晋祖……谓道曰：'此行非卿不可疽 道无难色。晋
祖又曰：'卿官崇德重，不可深入沙漠。‘道曰：'陛下受 北朝恩，臣受陛亍恩，有何不可出使虎狼之国契丹这等 棘手之事，在冯也眼页竟然看不出半点犹豫彷徨来。（《旧 五代史•周书•列传第六》）据《谈苑＞ 所载，冯道于受命之 后，“遣人语妻子，不复归家，即日舍都亭驿，不数日北 行。”由是看来，冯道还真有些大臣风范。既然这桩苦差事 砸到自己怀里来，泰山压顶一般沉重，不去是不成的，惊恐 失措只能徒增人们的谈资，或许唯有坦然上路才是最明智的
选择Q
出使契丹能否安然返回，对冯道来说是一个严峻的问 题，其应对之策是以缓待变。据说，他颇受契丹国王的赏 识，有意把他留下来。对此，冯道恬不为怪，说道：“南朝 为子，北朝为父，两朝皆为臣，岂有分别哉!”契丹国王给 其赏赐颇多，冯道便派随从将所得赏赐悉数拿到市场上换成
了木炭。手下人不明白，问为何这般做。他回说：“北地苦 寒，我年龄大了，忍受不住寒冷，换回木炭以备过冬之用。” 好像是打算长住在北地_样。契丹国王听说后，为其诚意所 感动，决定放其回后晋。冯道再三上表乞留，好像真的舍不 得离开。契丹国王执意要派他回去，冯道才应允下来，但又 在驿馆里住了一个多月才动身。回国途中，他一点儿也不 急，走走停停，用了两个月才回到后晋。
随从们问道：“到了契丹被允准生还时，别人都心急如 焚，恨无羽翼；而你却缓缓而行，这是为何呢?”冯道回答： “纵然我等一行快马加鞭匆匆南归，倘若契丹人变了主意， 派人追赶，用不了一天就能赶上，怎么能够逃脱呢？唯有徐 缓而行，才能让契丹人看不出我的真实想法。”（《谈苑）， 见《旧五代史・周书•列传第六）附注）
出使契丹，对冯道而言无论如何都不是一桩好差事，以 其要性命不要颜面的秉性，是绝对不会心甘情愿地去干这种 风险极大的苦差的。但是，“两害相衡取其轻”，在明白此 事推脱不掉的时候，他选择了逆来顺受。再看其为返回后晋 的路径选择，不难看出他是如何在夹缝中求生存，如何以退 为进，如何以缓应急的。在这里，不仅可以看到其过人智 慧、过人胆略，而且可以看到其“每逢大事有静气”的高深 莫测的涵养功夫。与契丹君臣这帮狼虎交往，随时都有被吞 噬的可能，冯道却能举重若轻般地获得契丹国主的信任，进 而安然返回后晋，看似偶然，实则不然。向使换成别人，是 很难全身而返的。其过人之处，通过此事即可管窥。
五
天福七年（943年），后晋高祖石敬瑪死后，石重贵继
位，是为出帝。冯道“相出帝，加太尉，封燕国公”，后 “罢为匡国军节度使，徙镇威胜”。（歸五代史•杂传第四十
契丹消灭后晋后，冯道与先前后唐灭亡时一样，摇身一 变，又臣事于契丹，“朝耶律德光于京师这一次，冯道 受到了契丹国主耶律德光的辛辣嘲讽。耶律德光先是责备冯 道“事晋无状”，又问他为何前来朝见，冯道老老实实地回 答说：“无城无兵，不敢不来了继而又讥问他是个何等样 人，冯道回答说：“是个无才无德的痴顽老头子了见其脸 皮如此之厚，耶律德光这才露出了笑容，封冯道为太傅。
契丹军队吞并后晋，在中原大地上制造了空前的大屠 杀，千百万人头随之落地。骄狂的契丹国主耶律德光并不想 就此止步，而是打算进行新的更大规模的军事行动，这便意 味着中原地区汉民将面临一场更大的灾难。
这天，耶律德光问冯道：“天下百姓如何救得?”冯道 机智地回答说：“此时佛出救不得，唯皇帝救得了 一番话 让耶律德光很是受用，决定不再向中原用兵。因此之故，当 时的人们都说，契丹大军之所以不夷灭中国之人，“赖道一 言之善也。”（倚五代史•杂传第四十二＞）这件史实，有力 地说明了冯道的影响力和独特作用。由此看来，其舰颜事 敌，其了无廉耻，其矫行取容，不仅保全了冯道自己的性 命，而且保全了天下许多无辜的生命。设若冯道当时不是忍 辱偷生，而是悲壮地取义赴死，那么，没有这个他人难以替 代的角色，谁个能说服契丹不再挥师杀戮呢？从这个角度来 看，他在后晋灭亡后没有殉死，岂非是在最大限度地发挥自 己的潜能和价值？相对于保持个人的名节，保全千百万人的 性命难道不是更为重要，更为难能可贵吗？
自孔夫子 倡导“邦有道 则现，邦无道 则隐”以来， 士大夫评价中 最常见到的便 是这样一根标 杆。按照这样 的标准来衡量, 冯道不能洁身 自好，却屡屡 委身于强者， 自然应受到后 人的强烈谴责。 但在五代十国 那样的乱世里， 如果志士仁人 都归隐山林，洁身自好，会出现一种怎样的局面呢？只能使 天下更为混乱，乱臣贼子更加猖獗。可见，“邦有道则现， 邦无道则隐”的传统价值观，作为读书人个体的追求应当肯 定，作为社会对全体知识分子的统一要求，则未免失之荒 谬。事实上正是如此，冯道在契丹吞并后晋之后，选择了随 波逐流、与狼共舞，结果在极其艰难的处境中发挥了不可替 代的作用，拯救了千百万人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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