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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学，是中国古代由私人开办的学校，由私人招生授课，讲授内容多为 开办私学者的个人学说。私学产生于春秋时期，孔子被称为伟大教育家的原 因之一就是他的私学在当时规模最大，影响最深。而私学的最大意义在于打 破了西周“学在官府”的学校教育被官方垄断的局面，也打破了政教合一、 官学一体的日官学教育体制。可以说，春秋战国之所以出现百家争鳴这样自 由开放的学术氛围，涌现出百家之多的学术流派，私学功不可没。当然，私 学的兴起还有深刻的时代与阶级原因，其中之一是周天子的权威已经不足以 维持全国思想一致。正如李斯所言，私学使世人可以“各以其学议之”,鼓 励思想自由，提倡表达自由，不必拘泥朝廷礼法，更无须在意言论管控，想
说什么就说什么,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秦始皇作为极力主张集权与统一的头号专制皇帝，绝对不能接受思想界的百花齐放，更不能容忍学术圈的百家争鸣。他索求的是集权，大大的 纯纯的独裁统治；他渴望的是统一，绝对的全方位无死角的统一。而早在 商鞅变法时，愚民、弱民就是秦国的一贯主张，何况现在天下都尽在掌握。 于是，秦始皇采纳李斯建议：焚烧秦史以外的列国史记，私藏《诗》《书》 也要限期交出烧毁，超过三十天没有烧毁的就黥面，有敢谈论《诗》《书》 的立刻处死，以古非今者直接灭族，而且查禁私学，学习法令者要以吏为师。 这就是著名的焚书事件。 一言以蔽之，焚书是秦始皇在统一天下之后，为 进一步巩固专制统治，在全国学术思想界采取的统一思想的极端手段。表 面焚书，其真正目的是钳制乃至禁绝不被统治者认可的诸子思想。问题是， 烧几本书难道就能实现思想统一?显然不是。其实，焚书事件的关键在于“以 吏为师”,即只能拜专研法术的官吏为师。崇尚法家学说的同时，将其他 各家打入死牢，永世不得翻身，百家争鸣式的学术自由自然也随着始皇一 炬化为乌有。甚至有学者认为，直到民国时期所谓的黄金时代，中国学术界才找回先秦风采。
韩非之后无百家，秦朝一统灭诸子，这种局面出现的直接原因是焚书事 件，而焚书之所以对当时学术界祸害如此之深，关键在于查禁私学。韩非虽 然未获任用就死在秦国，但秦王嬴政与丞相李斯几乎将韩非思想全盘接受， 进而转化为治国实践，指导秦从耕战强国到扫灭六国，从偏据西方到一统天下。而查禁私学也不例外，因为禁私学的理论肇始于《韩非子》。
韩非对私学的批斗主要集中在《韩非子·诡使》中。开篇他罗列了一些 社会反常现象，其中就包括“私学成群”,这些反常现象直接后果就是“入 则乱民，出则不便”,私学被扣上了“乱”的大帽子。众所周知，韩非主张 以“法”治国，行“法”废私，私作为公的对立面，被韩非视为仇雠，所谓“夫 立法令者，以废私也。 ……私者，所以乱法也”。令韩非颇感遗憾的是，当 时存在不少“士有二心私学， ……大者非世，细者惑下”。更令他痛心的是， 不少君主对开办私学这样的致乱行为不加禁止，竟然给予鼓励，所谓“上不禁，又从而尊之以名，化之以实”。
私学不禁止，后果很严重。韩非担心，私学中的师徒单凭三寸不烂之舌就能得到君主青睐和封赏，不少还当了大官，这是对韩非法治理论的严重践 踏和破坏，更是对韩非以“法”治国政治构想从根源的摧毁，所谓“上有私惠， 下有私欲，圣智成群，造言作辞，以非法措于上”。因为在韩非理论体系中， 君主的奖赏只能出于一个途径，即法律规定的功劳，有功方能行赏，此外别 无他途，但这些私学师徒未立尺寸之功，却得到封赏， “是无功而显，无劳
而富也”。韩非岂能相容?韩非再次挑起眉毛，咬牙切齿，对君主言道： “凡乱上反世者，常士有 二心私学者也。”这个罪名足以令每个君主听后不寒而栗，因为韩非直接将 私学与犯上作乱套上因果关系，还说：“国不事力而恃私学者其爵贱，爵贱， 则上卑，上卑者必削。”(见《韩非子·心度》)国家依靠私学的后果就是 君主愈加卑微，国家日益贫弱。之后，韩非又说，私学如此猖獗，都是君主 不加禁止的过错， “上不禁塞，又从而尊之，是教下不听上、不从法也”。
对此，他建议君主：禁其欲，灭其迹，禁其行，破其群，散其党。
学术成果是不能完全以实用主义标准衡量其价值的，更多的学术履行着 储备职能，即使不能立即转化为生产力，但其仍有提供某种思路和方法的价 值意义，在未来某一天，或许就会发挥作用。退一万步讲，哪怕一个学说完 全不可能有现实价值，但其存在本身就是一种价值，至少为学术理论界的多 元化贡献了一份力量，世界因多元而丰富多彩，这也许是古今追慕百家争鸣 的原因。先秦时期，思想自由，表达自由，交流自由。更重要的是，思想无 罪，表达无罪，交流无罪。赢政和李斯用坑与火结束的争鸣时代，谁曾料想， 早就被韩非用刀与笔结果了。全国学术界只发出一种声音，都秉持同样论调，
万马齐喑，这样的统一，令人不敢想象。
韩非作为先秦法家之集大成者，为自家学说的独尊操碎了心，甚至不惜 身家性命，但他未曾料到，风水轮流转，几十年后儒家竟咸鱼翻身，被确立 为正统思想。届时，儒者会不会借用韩非的理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来一次对法家学说和法术之士的大禁绝呢?幸好，儒者宽和温润，绝不会以屠刀挥向百家。相形见绌，韩非显小，这个小是手段的小，也是目的的小；是不能容人的小，也是作茧自缚的小；是格局的小，更是灵魂深处的小；是集市屠户的小，也是学术自由扼杀者的小。被他一起带入小境界的，有秦国丞相李斯，还有伟大的始皇帝。
韩非以后，再无诸子，亦再无争鸣。作为扼杀学术自由理论的提倡者， 韩非上演了一出作茧自缚的戏码，这个茧缚住了韩非自己——身死狱中，也缚住了大秦王朝的蓬勃生机——二世而亡。
两千年后再看韩非的论述，颇觉不可取，但秦始皇可不这么想，再伟大 的人也跳脱不开时代的枷锁。他叫李斯一起，捧着《韩非子》彻夜攻读，二 人在秦王宫昏暗闪烁的烛光中，发出连连称赞，夹杂着惊叫的崇拜之声，吓 得值夜宫监在宫殿门口不时向内张望。待到天亮，赢政虽然一夜未眠，但仍 精神抖擞走上朝堂，丞相李斯出班奏道：“天下敢有藏诗、书、百家语者，
烧之!”始皇曰： “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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