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舍故土（随笔）

初夏的清晨，天亮得早，不冷不热，空气清新，特别适宜在床上睡个懒觉。和春天不一样的是，初夏睡懒觉的清晨不是被窗外树上鸟儿们的呼朋引伴叫醒的，而是被楼下的大妈们叫醒的。因为初夏的一大早她们就要骑着三轮车，带着锄头、水桶等农具，去四五千米外的大运河的东边曾经属于她们的那片土地上种菜，因为夏天的蔬菜生长得快，需要浇水、施肥。

老家拆迁已经四五年了，不知道老屋还在不在，但我至少知道，那里的土地还没有完全被厂房覆盖，还有些边角旮旯可以供她们种菜。让土地荒废着，是她们最大的心痛。虽然她们已经生活在城市里，已经习惯了城市生活，但她们依然不舍那曾经生养过她们的土地。她们喜欢用自己的双手，让那些曾经肥沃的土地再次为自己生产出生活中需要的蔬菜、油菜，乃至一点麦子。

等我懒洋洋地起床，洗漱，吃早饭，做上一点家务，看上一会儿新闻后，她们也就成群结队地回来了。于是，树荫下，楼梯口，几个大妈聚在一起，择菜，聊天。内容大多是，该种什么菜了，菜的长势怎么样，明天什么菜可以采摘了……再然后，她们的厨房里就会飘出各种菜的香味。

其实，小区大门外就是一个大超市，不远处还有一个菜市场，大妈们因为拆迁也并不缺钱，她们完全可以安享自己的晚年。现代生活如此丰富多彩，她们完全可以在小区里打打麻将，聊聊天，跳跳广场舞，或者看看电视，玩玩已经熟练的微信。也许，她们没有读过秦牧的《土地》，不知道《左传》里重耳与泥土的故事，可她们始终忘不了自己热爱的故土，她们知道，无论何时何地，人都是要填饱肚子的。她们永远忘不了曾经经历过的那场饥荒，她们知道只有拥有土地的人才能够更好地生活下去。

拆迁安置后的大妈们没有坐享舒适的生活，她们始终眷恋着那块土地，感恩土地曾经和现在给予她们的一切。如今，她们依然会在夏日的清晨里，呼朋引伴地去遥远的地方播种、收获，因为那里有她们不舍的故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