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要过中秋节了,天气还极闷热,桂花也还未开放,很想闻到桂花的香味。小时候,家里穷,门前的桂花树每到秋天能给我们家带来些许收入,换点油盐。那是一棵极老的桂花树,树干有脸盆那么粗,树冠像一把硕大的绿伞。这把“伞”是我们夏天乘凉的“圣地”。每天太阳一下山,我们就挑水将树荫下洒上清水,等地凉了以后,
就把竹凉床、拖椅、铺板摆上,吃完夜饭,天也就黑了,我们就铺上垫子,各人手执一把蒲扇,在繁星点点的夏夜乘凉。人们叽叽喳喳讲着白天的事情,慢慢的,安静下来,习习的晚风让我们沉睡在桂花树下,直到日出东方。偶尔夏夜来一阵暴雨,淋得大家落汤鸡样,狼狈不堪抢暴,忽忽搬上东西,慌慌张张冲进屋里。
每年桂花开始飘香的时候,母亲就早早地要我去生产队里借荫蓬(也叫凉蓬)。白帆布做的荫蓬,很大很大,四周拴着绳子。荫蓬是用来架在水车顶上,遮挡夏天毒辣日头,避免车水社员遭太阳直射。每年打桂花要借三、四床才夠用。
打桂花一定要审着时候,打早了打不下来,迟了会被无情的秋风一夜刮的无影无踪。打桂花之前要作好充分准备,工具要一应具全。什么竹杆子、篮子、筛子、梯子等。首先将荫蓬平平展展铺在树下,荫蓬之间无缝对接,一切安顿好了,就举起长长的竹杆子,从周边开始科打,周边打的差不多了就要搭梯子,人爬上树梢,将顶端的桂花仔仔细细科打下来。起码要反反复复科打两、三遍才行。整个科打完了后,就开始将所有的桂花集中到一个荫蓬里,然后剔除里面的枝叶。大的枝叶剔除后,再用大米筛筛出细小的杂质。桂花整的清清爽爽之后,我挑起两篮香味扑鼻的桂花,小脚母亲跟在后面,我们急速的向县城进发。县城里向家巷是我们每年卖桂花的地方。那里有个老式月瓶作坊,老板我们都熟悉,他的要求也简单明了:桂花干净、新鲜、无异味即可。老板说,你们觉得我们的价格合适,你们就每年都卖给我们,我们做长期生意。
每年的桂花也就卖个二十块左右。不过二十块也是个不小的收入呀!我记得我们队那些年分值都在一毛钱以下,我记得最少的是三分八厘,最多的一年破天荒九分五厘。要是卖桂花离中秋节还远,母亲就拿钱给家人每人买一个月瓶,如果正是中秋节,那就还会割点肉,一家人过个节,开开晕。晩饭很晩,每年中秋节都要守月花。要是见到月亮开花了,那这家人定会发财。不过,好像没有听见谁见月亮开过花。应该是个美好迷信传说。我们小孩子中秋夜,合伙去偷瓜偷果。第二天被偷的人家知道了就会大骂小偷。据说骂的越凶,“小偷”越发财。
一九六九年,我们的老屋实在是住不成了,不但到处漏雨,而且山墙也歪了,没有办法逼着我们借钱准备起新房。我当时已经有二十岁了,家里就母亲及小弟,哥哥当兵在外,姐姐已出嫁,家里一切就只有我了。母亲策划,我干具体事。首先要生产队批准一块已割的稻田,然后割去谷蔸子,请人抬石滚下田,洒水、架牛碾压。大概得碾压个二、三天,碾结实了,就请砖匠起砖。砖匠一般是三个人,一个端大锹的,两个踩小锹的。至于掌中柱和拉尾绳都是自家人或请零工干。砖起结束半个月后,开始码砖,再等个把月等砖完全干透就可以用了。建房一切在准备中,虽说是土起瓦盖,但也需要一些木材。老屋有大部分木材可用,但有些大料还是缺乏,比如门的过桥,尤其是大门的过桥,需要很宽很厚很结实的木料。我们想了许多主意,也没撤,唯一能解决这个问题就是那棵桂花树。我们忍痛锯倒了那棵比我们父母还年长的桂花树。这棵树解决了新房所有门过桥,但我们全家人都耿耿于怀。
转眼到了一九七0年深秋,一年一度征兵开始了,我们大队三个人参加体检的都合格,我是其中之一。我们三个年轻人都比较激动,那天那两位来我家玩,母亲留他们吃饭。前几天,母亲说要我走之前把桂花树蔸子挖回烤火用。这不正好吗,有帮忙的。说干就干,扛的扛锄头,握的握斧头,拿的拿锯子,经过我们三个准军人两个多小时的战斗,终于将深埋大地的桂花树蔸子挖起来了。从此,这棵桂花树就只是一种往事回想了。一晃五十多年过去了,可我们再也回不到那个青春时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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