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6年秋天,四川宣汉县一个偏僻的山村,17岁的农家姑娘李德芳,秘密地和一个驻扎在当地的国民党的士兵邱大明谈起了恋爱。邱大明1915年出生,当年21岁,来自四川荣昌县。19岁参军,随部队调遣到这里。这一对年轻人因偶遇而相识相恋,经李德芳父母的同意,在第二年6月,邱大明做了上门女婿。
当时他们并没有考虑到部队会随时离开,夫妻俩的生活并不能长久。基于这一点的原因,当时军队有个规定,不允许士兵和当地的姑娘交往。邱大明和李德芳都不在意这一点,就这样偷偷地在一起了。不值班的时候,他就会到李德芳家中,夫妻团聚。
这样幸福的日子是短暂的,5个月后的一天,邱大明所在的部队接到紧急命令,连夜开拔奔赴四川万源。服从命令,一秒钟也不能耽搁,这是军人的天职,军队的纪律,所以邱大明没有任何时间去向妻子说明情况,就随军队出发了。
后来邱大明的部队被整编进杨森的部队,开赴江西九江、湖北枝城一带抗日。邱大明英勇杀敌,升为上尉排长。
有一天,战斗间隙,邱大明在一个镇上买东西,看到一位老婆婆蹲在墙角哭。他上前询问,原来是老人家拿着一块银元,准备来街上买点大米,却被人认出来银元是假的。邱大明拿过这枚银元,把自己的真银元递给老婆婆,说:“拿我的真银元去买米吧!”老婆婆千恩万谢地走了。
邱大明把那枚假银元揣进左胸的衣服口袋里带走了。在又一次的激烈战斗中,敌人一颗流弹击中邱大明的左胸部,把邱大明打了一个重重的踉跄。士兵们大喊:“排长中弹了!”滚到坡下的邱大明慢慢恢复了神智,他用手一摸,发现是那枚假银元起到了作用,替他挡了一下日军的子弹,神奇地救了他一命。
抗战胜利后,邱大明从部队退下来,在泸县当派出所所长,那时自己还年轻,又仪表堂堂,又娶了一位姓蒲的女学生,还生下来一个儿子。他解放初期,因种种原因,邱大明化名邱云,装扮成民工,参与了修建成渝铁路和宝成铁路。1954年,邱大明被送往新疆劳动改造,在新疆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生产建设兵团的农二师劳动。
1976,国民党军、警、宪、特及其公职人员全部释放,邱大明在国民党最后的军衔是少校,相当于现在的营长。61岁的邱大明领到3000元安置费,从新疆回到重庆。政府联系到他的妻子和孩子的下落,在重庆江北区三洞桥,邱大明立即前往赶到重庆想与妻儿团聚。
22年过去了,生活也改变了,他的妻子已经改嫁了两次,他没有落脚的地方就和儿子住在了一起。由于一直没有抚养过儿子,父子感情淡薄,后来儿子给父亲腾出来一间小房子,让他一个人居住,邱大明从此开始了更加孤独的生活。
邱大明独自生活了若干年后,他如何也想不到,他的原配妻子李德芳已经来到了三洞桥对面长江南岸,直线距离不到3000米。
当年,邱大明紧急出发,一走了之,再无音讯。留下5个月的新婚妻子,苦等痴盼,平常丈夫时不时地都会回家,这下一连数天未归,她急忙去打听,才知道部队已经离开。真如五雷轰顶,让她备受打击。
李德芳对邱大明很痴情,不仅因为他长得一表人才,还因为邱大明体贴能干,每次回家都很勤快,深得岳父母欢喜、但这次他就就这样悄悄地走了,没有留下一句话。
她毫无希望地等,这中间十几年,父母亲人都劝她别等了,邱大明可能早就牺牲了。一直等到新中国成立后,她的丈夫还没有回来找她,既然他不来,那她就去外面找一找。
1954年,已经35岁的李德芳还是孤身一人。她只身来到重庆,她想,当年邱大明就是在重庆参军的,现在抗战胜利了,邱大明会不会在这里呢?
1954年的重庆
初到重庆的李德芳为了生存,干过很多苦力,帮别人做衣服、做花、带孩子。她处处留心,也没有打听到关于邱大明的任何消息。后来“三反”“五反”运动,李德芳怕自己国民党家属的身份暴露,化名为刘泽华,经人介绍,与一个政治可靠的涪陵来重庆打工的厨师况明结婚了。
有了家,李德芳算是在重庆安顿下来,最初,她和丈夫租住在一处民房,在街头搭个棚卖粥,维持生活。
再后来他们夫妻俩在百货公司卖起了百货,做了10多年的生意有了一定的积蓄,就在两路口静园18号买了一套40多平米的房子,结束了十几年的租房生活。夫妻俩没有生育,就收养了两个孩子,孩子长大后,刘泽华夫妇又在南坪买了另一套房子,搬到南坪去了。
在南坪的生活是平静安稳的,1992年,刘泽华的丈夫况明去世,她与养子之间因为房屋的问题产生矛盾。有一天,她带着仅有的身家,离开了南坪。
1992年的重庆
或许是命运的有意安排,老人家漂泊到了江北城,漂流到了三洞桥附近。70多岁的刘泽华偶然认识了一个中年女子,老人家把自己的遭遇都说了,那女子把刘泽华带回家,认作干娘,让老人住下。
刘泽华经常把自己的积蓄拿出来,买米买菜,补贴一家人吃喝。就这么几年过去了,日子长了,刘泽华身上没有多少钱了,她心想,干闺女哪有闲钱养活她这捡来的老婆子啊!
1997年,已经78岁的刘泽华感到孤独无依,她自己需要找个伴,有一处可以安身立命的家。自己这一辈子太坎坷了,到老了,不想再漂泊不定了。
或许是命运的垂怜与眷顾,邻居有一个热心的妇女名叫李蜡芝,她给老人家介绍了一个老汉,老汉名字叫邱云,今年82岁了,身体还算硬朗,有一间干净简陋的住处。李蜡芝叫老人家等着她的消息,她去打听一下那位老汉愿不愿意找个老伴。
刘泽华老太太满心期盼地等了好几天,那个老汉也没有露面,她主动上门到李蜡芝家,提出让老汉过来见见。
左等右等,李蜡芝把老汉带过来了,那天,老汉带着一顶帽子,低着头半天才说:“我没钱,吃低保,养不起你。”“我不要你养,我还有点积蓄,我只要一个落脚的地方。”
那老汉又半天不开腔,这次见面显然没有结果。又过了半月有余,一天半晌,刘泽华老太太遇见了带着帽子的邱云老汉,他好像是专门等她的,坐在不远的角落里,正朝她这边望着。
老太太走过去打声招呼,邱大明说:“到我家去吃个便饭吧!”
到了他家,一看:一张木板床,一张支起来的桌子,一台电视机,就是全部家当。老汉说的便饭,是一盘青椒皮蛋,一盘回锅肉。通过一顿简单的午饭,两位老人走近了。几次来往之后,刘泽华老太太主动提出搬过来,她说:“我一个人,没有儿女过日子,好孤单,你如果同意了,我就去置办东西。”邱云老汉已经不反对了。
命运弄人,这算是他们的三婚了。1997年11月间,选了一天正式的好日子,刘泽华老太太添置了一些碗筷和日常用品,他们把相识的人和左邻右舍请过来,发了一些喜糖,就算是举行简朴的婚礼了。
等客人都走光了,两位老人开始拉起了家常,刘泽华老太太提出办一个结婚证,像模像样地过日子。“就想有个安稳的家,好好过日子,死了也好瞑目啊!”
邱云老汉点头同意,这时,他们才想起来,互相交个底。
邱云老汉:“你原来是什么地方的人?”刘泽华老太太:“宣汉县,塔河坝,炉子山。”
邱云老汉心头一紧:“怎么会呢?那里的人都姓李,你怎么姓刘?”
刘泽华老太太:“我以前就姓李,来重庆才改姓刘。”邱云老汉连忙问:“那你以前叫什么名字啊?”
刘泽华老太太:“李德芳。”邱云老汉惊得目瞪口呆:“你母亲是不是姓余?”
刘泽华老太太:“是啊!你怎么知道的?”老汉哭了起来:“我是你丈夫啊!我是邱大明!我北上抗日,走得太急了,撇下你,没办法和你联系啊!”
刘泽华老太太望着他,感觉像做梦一样恍惚:“邱大明,真的是你吗?是你吗?你还活着!变了好多!我认不出来啊!”
是啊!她心中的丈夫还保留在60年前他22岁时的模样,面前这个久经风霜的82岁的老汉,如何能与当年的邱大明联系到一起呢?而她自己,原先那个18岁的小姑娘,也早已换了面貌。那一对年轻恩爱的夫妻早已让岁月的风轮悄然拖拽到时光的深处,近在咫尺的耄耋老人,相顾不相识。
老太太抱着他,放声大哭:“这么多年了,你怎么不找我啊!”“等打完仗,我想去你家,可是又想那么多年过去了,你也许早就嫁人了……。”
“我一直等了你十几年,我一直在想着你啊……。”“我这一辈子对不住你,耽误了你的青春和幸福……。”
泪眼婆娑,欲哭还笑,1937——1997,60载,太多偶然的因素让这对相识在战火中的新婚夫妻在垂垂老矣的暮年重逢再婚。这样的人生际遇也只有电影镜头里才会出现的吧!
半夜,她常常从梦中醒来,她生怕邱大明先离她而去了,“我又何尝不怕呢?孤苦无依这么多年,我们离别了60年,多想在一起多些日子,弥补以前的时光。”邱大明说。
每天早上7点,邱大明准时起床,为老伴准备早餐。有时煮汤圆,有时候会是稀饭或者面条。邱大明每个月低保130元,慢慢涨到210元,加上老太太年轻时的积蓄,日子就这样支撑着简简单单地过。
后来江北城拆迁,老两口所在的三洞桥也在拆迁范围,他们就搬到了李德芳原先在南坪的房子居住。那是一栋独立的小房子,面积不过50平方米,低矮,却洋溢着温馨。
“只要李老太要求,他们家邱老伯总是百依百顺。”隔壁邻居说。老两口分外珍惜重逢的每一天,结合10多年,从来没有吵过嘴。邱大明说:“他做梦都没想到他俩还能重逢,他欠老伴的太多,今后不让她吃苦,就想好好陪着她。”
邱大明身体更硬朗一些,吃完午饭,邱大明搀扶着李德芳,在家门口前的空地上来来回回慢慢地踱步……。大约半个小时的光景,邱大明又把李德芳搀扶到躺椅上晒太阳,他自己收拾一下碗筷,然后刷碗洗锅。
老两口的生活十分规律,买菜煮饭,洗衣做家务由90多岁的邱老伯一个人包揽,闲暇的时间,他们就散步、打牌、读报和看电视。
2008年,李德芳生病之后,便卧床不起,10月29日凌晨离开人世。1997年——2008年,他们又延续了12年的夫妻前缘。邱大明说:“她拉着我的手,她的手贴在我的手心里,轻轻地握了一下,她就走了。”邱大明抚摸着妻子的照片,眼眶又红了起来。
仅仅20天后,邱大明,这位老川军,也走完了坎坷的人生路,追随他的老伴而去。
新婚5月,天各一方60载,颠沛流离一生,好在最后还能携手走完余生12年,两位老人离世后,葬在了一起,真真正正的永远在一起了,没有比这更圆满的结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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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本由作者主观思想+历史客观事实梳理撰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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