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竹内亮,
2月23日,在自己的豆瓣上传了六张剧照。
直到现在,
这部纪录片,因为观看人数太少,还没有豆瓣打分。
离上传剧照五天前。
他其实已经把这部纪录片的第一集放到了微博。
《再会长江》
这个时候,距离他第一次行走长江,已经过去了10年。
10年前。
他和阿部力一起,于NHK电视台团队里,拍摄记录长江。
那时,他不会中文,第一次看长江,
6300公里的风土人情,从长江源拍到上海,
方才有了那一部,
轰动中日的高分纪录片《长江天地大纪行》。
10年后。
他自费,只带三个人,
誓死要拍到长江的第一滴水。
已经定居南京的他,中文也早已贼溜,希望再来好好走一遍长江。
用这个日本人自己的话来说。
那次之后,
长江对于他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存在,
定居中国的这些年,
大家都叫他「亮叔」。
很多人对这个日本导演并不陌生。
从对武汉的记录;
到大凉山的讲述。
亮叔在中国越来越被人知晓。
关于长江。
他说,
「当时我不会讲中文,也没住在中国,不了解中国的真实情况,所以我觉得拍得不够深度。2011年到现在过了十年,现在的我跟十年前我的情况完全不一样了,所以我决定再去拍一部长江6300公里的纪录片。」
而对于我们中国观众来说,
对于我来说,
长江,就是母亲。
母亲的意思,就是生命之源。
竹内亮他们的旅程,
就是从格尔木开始,
从生命的源头开始。
在这个海拔四千多米的地方,刚刚克服了高原反应的亮叔,
看着 「长江源」纪念碑,
不禁有点感叹和唏嘘。
10年前来这里的时候,我还是个小伙子。
他说。
现在他吸着氧,
相机换成了氧气瓶。
缓慢的脚步和粗重的呼吸。
还差一点和妻子说,「不拍了我决定回去。」
「当年,我可是扛着机器这里跑的。」
亮叔笑到。
当然,10年的时间摆在那里。
变化的,不只是他的年龄和体力。
还有这里的生活。
这一次,亮叔最大的心愿,
是要去拍摄十一年前没有拍到的——
长江第一滴水。
驰骋于空旷而苍茫的青藏公路,
他们一行人,需要从清晨开到黑夜。
先到唐古拉山镇。
再沿着沱沱河一路向前,
于寂寞的无人之境中,一路孤勇。
唯有去海拔5000多米之处,
方能看到冰川滴下来的那——第一滴水。
这高原的路途啊,
固然是枯燥又艰难的。
但正是这种见天地之悠悠的朴素和寂寞感,
有着难言的吸引力。
吸引着无数人,留在这里。
货车司机
青藏公路上,从格尔木出发,
亮叔团队,找了个路上的同伴。
他们搭乘了一辆物流大货。
一辆开往青藏高原的春天大货车。
这是一辆两人轮班倒的物流货车,
往返于西藏,行驶于青藏公路,
将物资源源不断运到海拔四千米的高原。
沿途,孤单是孤单的,但风景绝美。
一路雪山冰峰,草地无垠。
亮叔感叹,十年前后,差别巨大。
货车司机是宁夏小伙,
家庭在宁夏,有四个娃。
得益于西藏的快递越来越多,他有了这份工作。
每次出车都要两个月,纵然百般不舍也要离家。
「总要生活嘛。没有办法」
高原驾驶,疲惫感和体力消耗是平原的数倍。
好在司机小伙儿早就习惯。
旁人看起来的艰难,于他是一日三餐。
跟着他出行,亮叔也体验了一次青藏公路上的烧火做饭。
货车里备有厨具,车行半路,
菜香扑鼻。
天高云阔的画面之下,
这一锅,路边热气腾腾的人间烟火,
也是长江所赋予的日常与勇敢。
他们了解到。
为了省时间,司机小伙通常一天只吃一顿。
驾驶换班的时候,就拿出手机看家里的视频。
视频对面,是家,和他的几个孩子。
「玉米熟了哇」
「儿子换新衣服了」
「想爸爸了吗?」
西部汉子总是不擅表达,
但眼泪也盈满了眼眶。
虽然离家远,路途长,
但如今能这样跑跑西藏物流,
其实是小伙补贴家用最实际的方式。
他说「除了要做好爸爸,还要做好孩子」
上有老,下有小,一家基本都靠他。
司机小伙儿只有小学文化,
但跑这高原大货,一个月的收入能上40000。
完全不输大城市996的白领阶层。
看,沿着长江。
上面是源头,下面是故乡。
中间,是希望。
不比十年前的一片黑色寂静,
虽然谈不上万家灯火,
但现在的唐古拉山镇,
竟然已经布满点点现代化的星光。
亮叔与小伙儿告别。
司机小伙又开着大货离开了。
他是长江的过客和送信人。
轰隆隆的马达,犹如哒哒的马蹄,
将现代世界的产物和风貌,
源源不断注入进这个冰雪高原。
长江源志愿者
而沿着长江。
还有无数生活在流域沿岸的年轻人们,
对于长江,有着主人公的责任和期盼。
在唐古拉山镇。
亮叔一直说,变化巨大。
比起十年前,有了旅馆,有了修好的马路。
有了不同菜系的小食店。
他还遇到了一群从长江中下游溯源而来的年轻志愿者。
「我来自武汉」
「我来自南京」
「我来自上海」
……
有的是大学毕业的间隔年,有的就是社工专业。
有的,则是工作了几年后特地裸辞而来。
他们在长江源头,
有了一个长江源水源生态环境保护站。
提供咖啡,但要用垃圾交换。
这群在长江边长大的年轻人,
用自己的方式在保护着长江。
亮叔遇见他们的那个下午,
年轻人们正要去做垃圾调查。
他们口中的垃圾调查,
就是指收集唐古拉山镇上采集的垃圾,
然后进行分类和解析,获得有效数据。
在环境保护站后院,
这面塑料垃圾墙,已经有了两个人高。
这不是行为艺术。
年轻人们解释,
我们会分析,看看哪个品牌的数据更多,
然后跟品牌建议,改变成可降解的环保包装。
十多年来,
越来越多的人来长江源寻梦。
在壮阔的山河湖海,
任何人世间的渺小都似乎不值一提。
可殊不知,
当我们看到沱沱河支流的细腻和悠长。
才体会到,
正是无数的渺小,
才汇集成了6300公里后的奔腾入海。
就像这些年轻人,
驻守在这里做的那些事情一样。
抵达当日。
亮叔刚好看到了唐古拉镇第一个红绿灯,
正在一个小小的十字路口安装着。
一切啊,都在变化。
藏族牧民
有人走,有人来。
就有人守。
在通往冰川的路上。
风景极美,天地极辽阔,举目四望,也极荒凉。
亮叔一行人,遇到了险境。
车陷入了泥坑,而天色越来越黑。
用亮叔的话来说就是——
「我已经在思考我这43年的人生了。」
好在,在深夜来临前,遇到了这位藏民大哥。
他的背后印着五个字——「草原安全管理员」,帮助他们把车子拉出了泥潭。
社牛亮叔,干脆提出了去他家看看的请求。
这个叫做索南达旦的同胞,也一口答应下来。
大哥是藏族牧民,其实并没有固定的居所。
茫茫大草原,他们全家择地而居。
漂亮的蒙古包,就是他们全家的房子。
天地万物之间,家就在这里。
亮叔团队进去做客。
温暖的酥油茶,和热气腾腾的点心,
一下子缓解了一行人被困一晚的困顿和寒凉。
为了帮助摄制团队的车出来泥潭,
大哥和朋友们的衣服全脏了。
满是泥巴点子,也不在乎。
亮叔和他们逗趣,伙伴们都朴实得像高原的空气。
纯净,一点杂质都看不见。
这大概,是在城市里生活了大半辈子的人,
永远无法想象得到的生活方式。
天地为庐,日月为心,也不过如此。
让我们看看大哥的生活——
房子?
不到5000元的蒙古包,是高原深夜的温暖。
渴了?
饮冰川之水,甘甜而清冽。
没电?
用太阳能发电,大自然的馈赠。
工作?
平日里,放养放牛放马,一头羊1000块,亮叔说我没想到他还挺有钱。
这这这,城里卷死的社畜们啊,简直慕了慕了。
只是。
会有点孤独吧。
大哥说,人们都走了,离开了这里。
「只留下我们。」
而他,也把孩子们都送出去读书。
「还是要走出去,读大学。」
可无论怎么样,
他自己选择留下来。
1000只羊每天晃晃悠悠在草原上散步。
这个草原管理员,
和人们讲着他和老婆相遇的故事。
亮叔问,
那你想过以后离开,去大城市吗?
大哥说,我可以用藏语吗?汉话我说不好。
我们就看到了这一幕——
即便操着我们听不懂的藏语,也能感受到他对这片土地的真情。
第二天,他们新买了一台洗衣机。
猜测起来,
大概就是之前那样的大货司机,送快递送到这里。
大哥接上太阳能板来发电,拎起一桶冰川水,倒进洗衣机。
旋转按钮。
那晚被摄制组车队搞脏的外套,
在洗衣机里,呼呼地转动起来。
另一边厢。
亮叔捧起一口冰川水。
「太好喝了。」
这个地方,离他们拍长江第一滴水,
已经不远了。
此时,海拔已经过了五千米。
他们继续向前走,
临近第一滴水还有600米的时候。
这个来自日本,在长江边的城市定居的男人。
掰下一块冰,兀自咬了起来。
因为高原反应太过严重,
亮叔自己处于安全的考量,停了脚步。
摄影师小哥一个人扛着机器奔向前去。
冰川的水,滴下来。
一滴,两滴。
他们终于拍到了。
这里,就是长江,
再会啊,长江。
亮叔用日语说,
十年前,我想拍这第一滴水,一直未能实现。
十年后,终于,由我的后辈实现了。
长江,至此从冰川顺流而下,
6300公里的沿江文明由此开启。
文明,也需要有人去守护。
正如那个草原管理员说的那句话:
「我就想一直生活在这里,直到生命的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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