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你悄悄地来,唤醒我最深最痛的记忆,不想想起却不曾忘记,因为思念的痛无法停止。今天是您离开我们的十二年祭日,爸爸,你在天堂还好吗?如我们想念你般想念我们吗?
常常夜里醒来,发现自己已是泪流满面,从未体会失去至亲的滋味,从不知道自己是那么的爱爸爸。
爸爸的脸,爸爸的身影逐渐清晰。
小时候,看见爸爸的脸最多的是严肃,只有在喝酒以后是孩儿般的笑嘻嘻。
长大了,和爸爸的话语仍是不多,仿佛已不会沟通,不懂表达彼此的爱。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在爸爸妈妈爱的包围下,从未让我担忧过什么。
我是幸福的娇娇女。
工作了,结婚了,怀孕了。看到爸爸期盼和暗自喜悦的脸。
2007年10月,宝贝出生了,爸爸每天忙碌着为我煲汤做饭,抱着小外孙,听到他咯咯咯的笑,爸爸的脸笑地像花一样灿烂。
2008年6月,爸爸的身体开始不舒服。检查,检查,终于,晴天霹雳的炸弹落下来。亲戚们都来了,等着医生下最后的诊断,医生给爸爸的保守预计是只有半年的时间。
起初,大家瞒着爸爸,肿瘤是良性的,其实已经转移到了多个部位。
我的生活仿佛从此有了转折,儿子和我都大病一场,我不能倒下,我挺了过来,因为我明白,从此我不能再依赖父母,从此我不在是父母怀里的娇娇女,我要勇敢,我要坚强,我要撑起这个家!
后来,爸爸趁妈妈外出的时候,找到病例,医生的诊断书,知道了自己真实的病情,虽然不在爸爸的身边,但我能深深的体会到爸爸当时的心情。 有沮丧,有放弃,有埋怨。可是爸爸从未轻易地在我面前表露出来。每当周末带着儿子过去的时候,我也要隐藏自己的难过,希望自己的一丝轻松让爸爸不会有绝望的害怕。因为我坚信爸爸不会轻易地放弃和离开我们!
治疗的副作用,身体的痛苦,都不是最痛的折磨,最深的折磨是心灵的绝望,我看到了爸爸脆弱的脸。
也许是老天垂怜,不忍心让我们在最幸福的时候跌进痛苦的深渊,爸爸挺过来了,奇迹般的似乎恢复了体力和健康!有半年多的时间,爸爸能活动自如,每天上白云山打牌,能自己买菜做饭,仿佛正常人般的生活。我相信是爸爸的毅力战胜了可怕的病魔!也战胜了医生的预言!
2009年中秋来临前的一个多月,爸爸因淋雨病倒了,住院半个月后出院,状态非常不好,第一次感觉到爸爸沮丧的心情越来越沉重。亲戚朋友们都来家里看他了,也跟我说爸爸他状态不好,也许这次撑不过去了,要有思想准备。可是,不知怎么的,我虽然难过,却不曾有过爸爸要离开我们的感觉。爸爸看到这些亲戚朋友,忍不住眼泪汪汪,第一次看到爸爸这么脆弱和泪流满面的脸,心痛如刀割。周末的一个晚上,爸爸把南海的兄弟姐妹叫来了,把后事都交代好了,我不忍心听,在房间里带儿子睡觉。第二天,五叔又过来陪爸爸,看着爸爸绝望的脸,我坚定地说:“还有一个星期就要过中秋节了,我们要一起过!”爸爸看了我一眼,若有所思。大家似乎都觉得爸爸撑不过去了,没想到,这次爸爸挺过去了,我们度过了一家人在一起的最后一个中秋节,也许这种感觉也叫幸福吧。
爸爸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痛苦在折磨着他,夜里无法入睡,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受苦。爸爸的意志一天天的在和痛苦做斗争。我们不忍心,却无能为力。
2010年春节前,爸爸住院一个多月,在过年前的两天出院回了家,虽然状况不好,但医生说家离医院近,有不舒服再来,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也许爸爸也感觉到了,所以他很想回家。这就是爸爸在家里度过的最后半个月,他辛辛苦苦工作大半辈子换来的这套大房子,爸爸真的还没来得及享福。过年的这十天,我带着儿子住在爸妈家里,每天看着爸爸痛苦的脸,日渐憔悴的身影,越来越少时间起床了,我的心越来越紧,越来越感觉到离别的气息。
2010年元宵前一天,爸爸再次住院,主治医生告诉妈妈,爸爸这次恐怕就很难出去了。
爸爸住院的最后这半个月,我心急如焚,每天都想去看爸爸,可是妈妈总说:上班就别跑来跑去了,在这里也起不了什么作用。爸爸走前的一个星期,医生下了第一次病危通知书,爸爸随时陷入昏迷状态。再不去就来不及了,爸爸走前的一个星期,我每天下午都会和先生开车到医院,陪爸爸一个小时,再赶回单位。很多爸爸的同事朋友也陆续赶来医院看他。
2010年,3月13日,周六,早上,我和先生到医院看爸爸,主治医生找我们谈话,如果爸爸出现危险,是否要做气管切开上呼吸机的急救,我们很难决定,因为做也只能徒增爸爸的痛苦而不能挽救他的性命。最后医生说:到时再看看吧,现在状况还没到最糟糕的情况。
2010年,3月14日,周日,一早,我带着儿子把儿子放到爸妈家里,让妈妈陪着他,我和先生到医院陪爸爸,爸爸今天状况很好,能坐起来,说话也清楚了,气色也好多了,医生说可能是因为输完血的原因。快中午了,要接妈妈过来,我们要带儿子回家吃饭睡觉了,依依不舍地走出病房,突然感觉再想陪陪爸爸,又转身回去,让先生自己去接妈妈过来。爸爸胃口挺好,剥了几个葡萄给爸爸吃,五叔说不能一下吃太多东西,又给爸爸梳了梳乱糟糟的头发,让过来看望爸爸的亲戚朋友们记住爸爸干净整洁的模样。我真的好后悔,没抱儿子上来,让爸爸在精神的状况下再看外孙一眼!妈妈不眠不休地在医院照顾爸爸一个多星期了,爸爸和五叔都说今晚让她回我那里睡一晚,明天早上再来。
2010年3月15日,清晨,五点,妈妈的手机响了,铃声打破了宁静,仿佛星空中划过的一道闪电!因为我们清楚地知道这铃声意味着什么,老公和妈妈先赶到医院去了。我和保姆陪着儿子睡觉,我的心很痛很痛,儿子一反常态的在睡梦中不断的抽泣,仿佛感觉到将有亲人要离开。
2010年3月15日,清晨,六点多,我接到先生电话,爸爸有危险,要我赶过去。我急忙起来简单地洗漱换衣服,跑到小区外的马路拦的士,心里祈祷着,爸爸!等等我!一定要等我!
一口气跑到病房,看到爸爸坐了起来,非常痛苦,喘不上气,医生准备上氧气,我一看到爸爸就哭了出来,泪水一涌而出,老公拉住我,医生喊我出病房,告诉我爸爸还有意识,可以握着他的手给他勇气度过难关,让我调整情绪。深呼吸后,我调整好自己,再次进病房,爸爸已经躺着,无法说话,戴着氧气罩。我坐在床边,握着爸爸冰冷的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爸爸没有起色,仪器上的数字让我感觉到越来越不安。亲戚们一个接一个地赶来了,同病房的病人搬了出去。爸爸的呼吸也从最初的很吃力很大声到渐渐地无声和微弱了。。。。这一切的一切都将告诉我爸爸即将离去。除了流泪,仿佛没有任何可以做的事了,似乎连祈祷也变得柔软无力了。
一次、两次抢救~~十二点半,爸爸突然在安静地沉睡中睁开了眼,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弯曲的脚伸直......医生让我们出去,做最后的抢救。走廊里,我不知道是如何度过的这漫长又短暂的20分钟。终于,医生出来做最后的宣判:病人走了。
我们安静地走进病房,泪水在流淌,却浑然没有了感觉。看到爸爸苍白的却仿佛有一丝安详的脸。抢救医生告诉我们:病人走地没有痛苦,很安详。是这样的吗?爸爸?你解脱了吗?停止了无止境的痛苦了吗?你的灵魂是不是正在天上看着我们,也有深深的不舍呢?!我们默默的看着爸爸被装进冰冷的铁皮柜里,护送着爸爸到医院的太平间。
哭已经是不能解决任何的问题了,我们没有时间难过,要安排好爸爸的身后事,医院帮我们联系了殡葬一条龙的服务。接下来就是机械化的程序,注销户口,确定追悼会的事情,等等等等。一个星期里,我都不知道食欲是什么,自己每天吃的是什么。一个星期里,我瘦了6斤!
3月18日,爸爸走后的第三天,就出殡了。追悼会的大厅里,见到爸爸的最后的一面,我站在棺木的玻璃旁仔细的深深的凝望着爸爸,做最后的告别,爸爸安详的躺在那里,静静的,仿佛睡着了似地。爸爸躺在我挑选的棺木里,穿着我挑选的寿衣和盖着子女被。。那是一张永远印在脑海里不可磨灭的脸!大大的厅里,摆满了花篮和花圈,来的人比我们预计的要多,因为时间太赶,还有一些人可能没有通知到,想必爸爸都能理解吧!当追悼会的音乐响起,忍住很久的妈妈终于大声地哀哭出来,我强忍住泪水扶住妈妈,告诉她不能激动小心血压升高!捧着爸爸的遗相站在门口和瞻仰完爸爸遗容出来的亲戚朋友们一一点头握手,我在用最后的力气完成我最庄严的使命。
火化室里,再次确认往生者身份,我最后一次深深地凝望爸爸,看到的是爸爸的一张解脱和即将奔向幸福天堂的脸。
快四点,才取到爸爸的全骨,装进我为爸爸挑选的骨灰盅里,亲戚朋友们一起坐上大巴车护送着爸爸到三水的墓地下葬。五点半,下葬的时候,原本阴霾的天竟然出了一会太阳!隔着一座山头,就是爷爷奶奶的墓地,想必此刻,爸爸已经和他们团聚了吧?!
上帝给我们最公平的东西就是时间,每个人每天都只有24个小时;世上最有情又最无情的东西也是时间,它不会因为我们的有情而变得更长,也不会因为我们的无情而变短;人们都说,时间可以治愈一切,其实不是治愈,只是我们已经习惯。
仅以此文,纪念并追忆我亲爱的爸爸,再过半个月,就是清明节了我们将会去山水墓地看您了,您期待吗?!
爱您的女儿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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