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十年祭：写给父亲

今日十年祭：写给父亲

卢云

亲爱的爸爸：

原谅我，当我忙完白日的琐事哄完孩子睡着直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才得空给您写这封信。

今天是您去世十周年的日子，不知道您在天堂里过得是否安好，您同情弱者拯救苍生的梦想完成了吗？那里是不是只有真情没有虚伪，只有快乐没有痛苦，只有健康没有疾病，只有平等没有不公？

我依然记得十年前接到您生病的电话时，内心突如其来的震动。您看起来那么健康的身体，却早就埋下了伏笔。三个月就撒手西去，金钱、人脉、医学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帮助我们留下您，那种无助和无力感我永远都忘不了。我也依然记得您去世时，我拉着您尚且温热的手，感觉您尚未离去。可当熊熊大火，烧去我们曾经给您买的衣物时，我明白您真的离我们而去了。那些衣物许多都没穿过，您生前保持着老共产党员的简朴习惯，内裤打着补丁都舍不得丢弃，我们作为儿女万分痛惜和心疼您没有好好享受过的一生。

您为学生、政府和父老乡亲做的事情，他们是否会记得我不知道，我只记得属于我的父亲记忆。我无数次地梦见老家的院子里，您还穿着背心在侍弄几块小菜地，头上米白色的圆帽把高大的身躯映在了帽檐里。我看见陪伴您几十年的凤凰自行车靠在墙边等着您一起去散步，您用旧报纸细细包裹收藏起来的骆驼电风扇在衣橱顶上等您换季时的再次开启，绿色的海尔电饭锅还在厨房里冒着热气。我听见您弯着腰在转动着小石磨，吱吱呀呀，哗啦哗啦，那些泡好的黄豆、大米和花生变成乳白色的浆汁顺着弯曲的磨道流进了盆里，也流进了我的心里。

我还想起我们一起包馄饨，古稀之年的您开心地像个孩子发现新大陆一般，迫不及待地跟我分享在饭店吃饭时观察学习到的新方法。您用筷子挑起馄饨皮顺势一卷，给我演示了单手包馄饨法。当我不以为然地时候，您严肃地告诉我，人无论做什么事都要活到老学到老，任何年龄都不要放弃好奇心和学习力。我想告诉您，今天我明白了这些话的道理。

中午老妈给我打来电话的时候，她和哥嫂、姐姐姐夫他们已经祭拜过您了，而我困在南京没能按原计划回去。这场新冠疫情已经持续三年了夺去了许多生命，谁也不知道会持续多久，这估计是您在世也无法想象的吧。老家没有下雨，算是您带来的福气吧。南京下雨了，风大雨大，我带着孩子出门每天要做一次核酸检测。风把雨伞都吹得翻卷起来了，雨水淹没了一些路段留下一些坑洼，如同我的心情和生活。孩子是快乐的，他在玩水嬉戏，我没有告诉他今天是什么日子。他还从没见过您，我想等着疫情退去再带他一起去祭拜您。

十年祭，就像您去世时一样，我不会大声地哭泣，我知道您不喜欢脆弱爱哭的孩子。我也不喜欢在您葬礼上某些人歇斯底里表演式的哀嚎和转眼间虚伪的笑脸。农村的葬礼对一些人来说只是一场悲情走秀和亲戚饭局，对我来说是失去了父亲，失去了一个家庭的支柱和脊梁。真正的难过是无声的落泪，是泪水止不住地流，擦干了再流，直到风干渐渐冷静。

我只想用苏轼的这首《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鉴赏》送给您代表我的哀思：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今天也是我的生日，我想您也是挂念我的生活才选择这一天的吧，我会努力地活出独立精彩，不负父亲爱我之心。我还以您的名义做了一件有意义的善事，梦里告诉您吧，愿您天堂里一切安好，也保佑大家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