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刚读到了一位,最近空难的家属的自述,真的太揪心了,有点长,但我想你会听到最后,我想用第一人称的方式给你转述,希望能有更多的人知道他们的故事。
是这么说的:
我是MU5735乘客的家属,我的姐姐谷函语26岁,姐夫郭增强28岁,他们的女儿郭予沫1岁半。一家三口都乘坐了MU5735航班。我希望媒体能够真实报道我家的情况,有媒体报道了航班上有6名亲属同行,乘客中年龄最小的十几岁。我也想让姐姐一家三口被社会看到。
我是云南省玉溪市红塔区人,爸爸得知飞机出事的消息,当场就晕倒了,几分钟之后才醒过来,我们家人三天没合眼了,就想尽快要一个结果,知道他们的情况。3月21号上午11点多,临上飞机前,我姐还给我妈拍了登机牌照片,照片里也有我外甥女儿。她还给我妈发了两段视频。一段视频里,外甥女在候机厅里蹦蹦跳跳,另一段视频里,外甥女被口罩遮住了眼睛。我姐夫帮她把口罩往下拉,我姐咯咯的笑。他们乘坐这趟航班,是带孩子去广州看病。孩子1岁时,脖子下面出现一个红点,里面总是流脓水,为了趁机挤出来,家人骗孩子说天上有飞机和小鸟,让他抬头看。
我姐带孩子去昆明的大医院看,查出来是叫做腮瘘。医生建议不红不肿的时候就去做手术,但是可能会有后遗症并发症导致面瘫,嘴斜脖子上面的疤痕也会很大,伴随孩子一生。我姐啊,想带孩子去医疗条件更好的城市治疗,他在网上看到广州的一个医生比较好,就挂到了这位医生3月22号的出诊号。决定3月21号飞去广州,本来他们原定乘坐上午10点多的航班,但是那趟航班临时取消,他们就改签到了MU5735航班。我和我堂妹都不敢想象啊,飞机坠落的时候,会不会影响我姐助听器的正常使用,姐姐会不会头疼。她是一名先天性失聪患者,她原名叫做谷帆帆,因同凡人如其名啊。出生之后,她是一个活泼开朗话多的小女孩。后来家里觉得她的哭闹烦,就找人算命,把贩子从名字里改掉,那之后她真的不哭闹了。一岁多时,被诊断有听力问题,家人带她去了很多大城市治疗,效果甚微。实在没有办法,姐姐只能依靠助听器生活。但是只能听到别人发出的声音,她却听不懂别人说什么。她很坚强,学会了唇语和一些手语,她读初三的时候,由于听力问题,和英语听力考试无缘。但她靠着读唇语学习,幸运的考上了高中,然而等到她读高二,就实在跟不上学校的节奏,只能选择休学,早早进入社会工作。对于这件事,她一直遗憾。就让我好好读书,帮助她完成上大学的梦想,努力赚钱,让爸爸妈妈过上好日子。她这么早上班
也是想帮家里分担经济压力。
2003年爸爸患上肾衰竭,做了多次手术,没有办法,只能靠透析保命。爸爸生病之后,家里的积蓄渐渐花光,还欠了债务。妈妈在一家工厂当操作工。一个月能挣1000-3000元,想着帮家里分担。姐姐就也去了妈妈那个工厂做工,加工香烟爆珠,那里的工作很枯燥,同事都是四五十岁的人,姐姐找不到人聊天,就想换一份工作。但她害怕找不到稳定的工作,一干就是七年。姐姐上班之后,常常给我零花钱,她是我的精神支柱。读高中的时候,我一个月回家一次,她总是给我一个拥抱。后来我读大学,她常常问我什么时候回来。我们会分享秘密,她也曾为自己的命运苦恼,说特别想像我一样,能够听懂别人讲什么,可以交好多朋友,而她没有什么朋友,因为总担心听不懂别人在说什么。
结婚后她辞职了,专心在家带孩子。她跟我姐夫是相亲认识的,姐姐以前谈过几个男朋友,因为耳朵有问题,男方家里边不同意,最后都是不欢而散。她知道父母希望她早早成家,和我姐夫在2020年2月份办了婚礼。那会正是疫情,婚礼从简,宴席就设了几桌,姐夫老实话少,对孩子和我姐都特别好,他的工资都是我姐在保管。每晚只要是我姐想吃的东西,他都会去外边买,知道有了宝宝,男方家跟我家都非常高兴。
(哎呀,真是听不了这些,人上了年纪吧,其实更容易控制不住。因为知道这里面复杂的情绪有多多,上有老下有小的。真的,这种冲击家庭太难承受了,而她就这么平静的语气讲这些,琐碎的生活细节,更是让人就比她大哭大喊还让人心碎,我把它讲完啊。)
知道有了宝宝,男方家跟我家都非常高兴。怀孕前我姐跟我说,她们去做产检的时候,咨询过医生先天失聪会不会遗传,医生说不会遗传,她才放下心来。有了孩子之后,姐姐把心思全部转到了孩子身上,她性格文静,每天除了带娃,就是看什么对孩子比较好,给孩子买玩具,早教书。她朋友圈里的照片几乎都是宝宝,她上传孩子的百日照片,写到今天的太阳很温暖,今天的心情很开心。他拍下宝宝肥嘟嘟的小脚说,你看起来真的很好亲,mua mua。小外甥女活泼开朗,胆子也很大,她是我爸这边家族第一个孩子,大家都特喜欢她,叫她小宝。给她买金银手镯,自行车玩具,机器人。她每长大一个月,我姐就会给他拍一张照片作为纪念,等孩子长大一点,会说一两个字的时候。我姐有时听不懂孩子在说什么,就有点着急。跟我说害怕因为她的听力问题耽误了孩子,她希望孩子可以健康成长,向着她感兴趣的方向走。以前姐姐因为听力问题,在学校里被区别对待,她想给孩子灌输的理念时,遇到不公被欺负一定要打回去,不能因为是女孩就不反抗!我俩独处的时候,她总跟我畅想未来,想我以后工作了给她买一个平板电脑,带他去拍一套写真,有时她也会惆怅,她应该如何给孩子树立好的人生观,孩子的病一直是她的心事,这次去广州也是为了彻底给孩子治好,他们去昆明给孩子看病那段时间,我爷爷也在昆明医院看病。3月20号下午,爷爷走了,当时我姐也在,小外甥女还跟我爷爷玩呢。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见我姐。知道飞机出事后,家里好几个人都在打东航紧急求助热线,工作人员记录了我们的信息。3月21号晚上,我们想去昆明长水机场。刚出去,当地的工作人员就来劝导我们,让我们先别去。到了晚上9点半左右,当地社区和派出所的人过来通知我父母采血,做 DNA检测。3月22号晚上,东航来了两名工作人员,镇政府工作人员叫我们过去谈谈,因为家里边这两天在办爷爷的丧事。我们晚上9点多去的,他们提着慰问品叫我们等待,说:后期可能会安排我们去当地了解情况,现场一直没有搜寻结果,我们只能等待。那天镇上书记来看我们,我爸对着书记哭。
三个人!今天中午才给爷爷立的碑,家人的名字都刻在上面,三个人的名字刚刚刻上去,马上就要画三个框,那是我的女儿女婿。
这两天以来我觉得自己像做了一场梦,总感觉第二天醒过来,姐姐就会打电话给我,我觉得这件事一点都不真实。
先是爷爷逝世。后来听到航班消息,我只是呆呆愣在那里。想打通姐姐的电话:
姐姐!
不是说好一直陪伴吗?
谁让你离开我?
离开这个家庭了?
还有我一岁多的外甥女儿,你还那么小…
为什么要经历这种令人难以承受的事,你明明有大好的时间,你的生命也是无尽的精彩,为什么上天要在你人生前进的路上,无情阻拦你?我都没带你出去玩上次给你看的玩具也还没给你买。山河无情,你才一岁半,要是可以的话,我愿意与你交换这存世的席位。谁能想到,刚找到了给孩子能治好病的医生,这病…就不用治了…
救命的航班,变成了送命的航班…
这是他们第一次坐飞机,也是最后一次…
他们一家人的故事,到这就戛然而止了。这就让我想起昨晚我看到的那句话:我甚至无法亲吻你的骨灰,只能在废墟中悲鸣。来时母亲失血引路,走时母亲滴血认亲!
灾难之后
有人不愿被伤痛打扰,有人想要亲人被铭记。
灾难之后的报道,应当遵循什么样的伦理或者规则。我想新闻伦理的底线就是,应当尊重当事人的需求,如果他们想要倾诉,那就要给他们能够抒发情绪的出口,如果他们不愿回忆,也不能未经许可,打搅他们本来已经受伤的心灵和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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