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催尘香花又开

​一枝草一点露（一三五）

作者 安之

引子———

她芬香而不失典雅，娇媚而不失大气。她芳华赛过百花，别样的气息就这么弥漫在一个中年男子的心田中，挥之不去。

〈一三五〉
印象中这座江海大都市少有草长莺飞的妙曼景致，难见梧桐凤凰的美丽传说，有的只是钢筋混凝土结构的高楼及摩天大厦丛林，还有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喧嚣吵杂的街区。那里一些人永远活在现实中，快节奏地运转，事不关己的冷漠，以及疲于奔命的身影。上班时麻木的眼神，地铁内呆滞的表情，相互间虚假的笑靥。
倘若玉兰树上开的是一块块白银锭，枇杷树冠长的是一张张百元大钞，或许会引起部分都市人的注目与躁动。如同三甲医院周边的鲜花店、水果店和礼品店的小业主们，眼巴巴盼望着能多些像梁明辉这样的达官巨贾生病住院，让自己的小生意亨通，多收个三五斗。
但春天的脚步才不去理会势利眼的个别都市人那见钱眼开的固化思维，该来时还是如约而至。征远副院长心里总觉得好笑，在这儿工作了十多年，仍然没有融入江海大都市，学不会也看不惯城里人眼中没有春天，更不关注一年四季变换的作派。征远为人处世依然是万神庙山村烙下的质朴无华的品行。自认为此生过半，已到知天命的年岁，那就放任一下自个儿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真性情吧。

​ 梁明辉同志病体上事无巨细，只要身子有一丁点儿风吹草动，例如头晕脑胀、腰酸背痛、口干舌燥，尽管这些都是久卧病床缺少锻炼落下的小恙，但市长都会指示夫人或女儿梁欣雨致电征远专家。电话中那种给人火烧火燎的逼仄感，似乎人命关天领导马上要断气一般。更让人觉得夫人那通话的口气是在喊市长的秘书或司机，而不是在请一位全国知名的呼吸科专家。

每次接到梁市长两个家属的电话，征远就自己嘀咕道：“没错，我是你们的主治医生，但并不是你们的贴身保镖。那么大的医院，那么多的患者，我有我很多事务要处理。部级高干咋啦？也享受不了医学专家24小时临床待命嘛！”

抱怨归抱怨，副院长除非下班回家，还是会在最短时间内，敲开办公大楼九楼那间花海般的病房。迎接他的要么是笑得像花儿一样迷人的梁欣雨，同时扑鼻而来的是水果混合着女人身上那股巴黎名贵香水的味道，幽远且沁人心脾。若接待他的是跟市长如同一个模子印出来哭丧着脸的夫人，征远就像当头挨了一棒，更有种吃了苍蝇一样的厌恶感。此时恨不得变成墙根下一字排开的水果篮中哪个榴莲的尖刺皮，让你碰不得，或把我扔进街边垃圾桶中，才轻松自如呢。这么一来母女俩就形成鲜明的对比，征远觉得，撇开个中缘由不提，笑比哭好！年轻单身女人在一个未婚中年男子的心目中，总是有那么点吸引力与好感。
也不知为啥，每次查病房，一碰到梁欣雨火辣辣的眼光，征远越发觉得她越耐看。原本因不快而堵塞的心头，顿时烟消云散、阳光明媚、豁然开朗。
梁欣雨30岁出头的女人，身材保养得有形有样，走起路来婀娜多姿。虽说没有古代四大美女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却犹如一束盛极的牡丹。她芬香而不失典雅，娇媚而不失大气，她芳华赛过病房里满室的百花，别样的气息就这么弥漫在一个中年男子的心田中，挥之不去。

​ 除非是节假日，小会议室兼征远副院长的办公室24小时敞开着。的确，室主人没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也没有小金库，有的是装在脑袋里别人拿不了抢不走的医术。办公室最近隔三差五摆放着从九楼转送下来的一篮鲜花，或削好洗净的水果拼盘。征远已不再打电话给赵广玲护士长了，他知道一旦鲜花、水果被她拿到护士站，不出两个小时，他的办公室里会变本加厉地搁着两框水果，两篮鲜花，说不定还全是玫瑰。像有人暗地里跟他赌气较劲一样，这规律性操作如同老街教堂顶楼上那口大钟，准点准时敲响，风雨无阻。
由此，梁欣雨给征远第一印象是长相端庄秀气，性格执著任性。
只要市长能下病床活动筋骨，就会让女儿吩咐征远过来下象棋。恭敬不如从命，副院长到达时，梁欣雨早就为他们俩摆妥阵营，并沏好清香四溢的雨前龙井茶。握着小月饼般大小海南黄花梨材质的棋子，品着当季香茗，如此这般的待遇，令咱们这位留德医学博士都不知道如何发挥自己的棋技了。

病人第一局“马后炮”把专家将死，第二盘“长短车”又逼死了专家。兴奋得观战的市长千金梁欣雨直喊：“老爸威武！”第三局征远开始发力，“双炮将”把梁明辉轰趴后，接着乘胜追击又连扳两局，把梁同志杀得片甲不留。市长直呼过瘾！并称赞专家为人坦荡！不偷奸耍滑，棋品见人品。
后来征远才了解到，梁明辉同志在市政府里杀遍弈林无敌手。仅一次万般无聊时，跟一名政府办公大楼巡逻路过市长办公室门口的保安对阵搏弈，没想到连输保安三盘！领导心里对自己几斤几两就有数了：看看你们这帮小子的嘴脸，平时都是“清明节上坟烧报纸———哄鬼开心”！保安无求于市长，没必要拍马屁，就发挥出真正的水平，将大名鼎鼎的一市之长盘杀得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真是一招点醒梦中人！
住院20多天里，专家与病人数次对弈较量，难分伯仲，不亦乐乎。出院那天坐在自己的专车上，市长告诉身边的女儿：
“征远这个人思维敏捷，没有野心，人品不错。”
梁欣雨娇嗔地扭动着纤细的腰身：“老爸，您说什么呀？”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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