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想你了，你在天堂还好吗？清明节缅怀母亲

一转眼又是一年清明时分。本打算4月份回去老家给母亲上坟，但是，因为疫情原因又回不去了。想到这，眼泪又流下来。

母亲2013年11月生重病到2021年初去世，到今天已经整整9年了，一向酷爱写字的我9年来却从不曾为母亲写下只言片语，因为，只要一想到她，都是未语泪先流。我无法提笔，无法回忆，无法表达。因为比起我的疼痛和伤心，语言是多么苍白无力。

一直到今天。

曾经，我天真地以为，一个人长到一定年龄，就不需要母亲了，也能活得好好的。可是失去母亲之后我才知道，经历了太多苦难和风雨，你才知道，在这个世上，也只有母亲是真正爱你的人，也是真正值得你爱的人。

母亲没有了，我的根也没有了，家也没有了，就像一个浮萍，四处飘荡，无所归依。

母亲是个普通的家庭妇女，然而，她是我心目中最有智慧的人，也是我最爱的亲人。

父亲母亲年轻时

母亲的童年比黄连还苦：一生下来就被亲生母亲送人了，自此再也没有见过亲生父母，跟着养母过活。她的养母，也就是我的姥姥，是个尖酸刻薄的旧式小脚女人。她之所以收养我母亲是因为一开始自己不能生育，无儿无女。

要说这种情况应该善待被自己抱来的闺女，必竟将来指望这个闺女呢。但是姥姥并没有。不得不说，这个世界上有些人生来就不是善良的，这也是一种天性，没有理由和原因。生活永远不是电影电视里的情节，充满理解和善意，那是剧情所需，假的。

我姥姥和我奶奶是同一种人，后面再讲我奶奶的故事。

再说母亲，长到十多岁的时候，姥姥竟然怀孕了，后来生了一个女孩，也就是我小姨。自从小姨诞生后，母亲本来就不高的家庭地位更是一落千丈。12岁被迫辍学，挑起了全家人的家务活。挑水，做饭，烧锅，放羊……都是一个12岁小女孩的活计。母亲上学很聪明的，老师都很喜欢她，但是到了小学四年级，姥姥坚决不让她上了，理由很简单，回家干活比什么都 重要。

童年的家

母亲讲过几个小细节：有一次她出去挑水回来，养母正在门口吃一只烧鸡，见母亲回来，一下子就把烧鸡扔到了麦堆里，她以为母亲没有看见。每次家里有好吃的，那根本没有母亲的份；偶尔她给母亲梳头，都是用力拉扯，用梳子狠狠敲击母亲的头皮，敲的全是大大小小的疙瘩。诸如此类的事情很多，母亲说小时候的事情她永远记得。

那时候母亲吃不饱穿不暖，瘦得跟林黛玉似的，体重没超过 40公斤，每次刮大风的时候，人们都担心她被一阵风给吹走了。

17岁，母亲就嫁给了父亲。结婚之前两个人没有见过面，都是姥姥一手包办。结婚那天，她一无所有，手里挽着一个蓝色印花布包袱就到了我父亲的村子。

母亲结婚那一年，母亲17岁，父亲18岁，而我奶奶才39岁。

母亲长得相当俊俏，但在农村，漂亮不是资本，能拉板车干活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我奶奶对她儿媳妇的评价是“三月里的柳叶桃，中看不中吃！”

不知什么原因，我奶奶不喜欢她的儿媳妇。

母亲的小院

我奶奶曾是地主家的女儿，后来家道中落，但是奶奶的强势和飞扬跋扈一如既往。

可怜刚刚虚岁17的我妈，本以为从不受待见的娘家来到婆家是跳出了火坑，却不料遇到了一个母老虎一般的婆婆。

那个时候，我爸对我妈挺好的，但是他在省城工作，一年到头都不在家。爸爸又是独生子，家里实际上就是我爷爷奶奶和我妈三个人。

一开始三个人一口锅里吃饭，做饭干家务的还是我妈。但是我奶奶更加挑剔，做饭的时候她也不说今天吃什么饭，也不插手，让我妈自己做。如果我妈做面条她就说想吃米饭，如果做米饭她就说要吃面条。饭菜不是咸了就是淡了，不是稀了就是稠了，诸如此类，处处为难我妈。

更可怕的事情还在后面。后来她不顾媳妇已经怀孕干脆就和我妈分了家，分家自然是一无所有，我妈只分到了一间漏雨的小偏房，家什只有一个搪瓷洗脸盆。我妈就用这个冼脸盆支起了一个火，在冼脸盆里做饭，没有锅，也没有灶台。

一到下雨，做饭的时候点不着火，妈妈就跪地吹火，眼泪汗水并流，做的饭也半生不熟。

即便这样，刚刚19岁的我妈快要生产的时候，不知道什么原因我奶奶开始经常打她虐待。有一次揪着我妈的头发在院里时拖拽，我妈被打得绝望了，她一下子跑出院子，跑到了村子里外的一个池塘边，用手巾捂住脸，没有丝毫犹豫，就跳了下去。

曾经美好的生活

恰好有一个在地里薅草的中年男人看见了她，我妈才得以活命。如果不是这个中年男人，就不会有我们姊妹四人。

这们的日子一过就是二十年，父亲仍在省城工作，母亲带着我们四个孩子在农村生活，我们渐渐长大了。1985年，我们全家跟着父亲农转非，来到省城郑州定居，成了城里人。

刚开始，依靠父亲一人的工资养活全家自然捉襟见肘，母亲就想办法做起了生意。她倒卖服装，水果，经常半夜坐火车一外地进货，然后就拿到菜市场人多的地方摆地摊。后来在十字街头租了一个小小的售货亭子，卖烟酒和小食品，那时候还是计划经济，做生意的人很少，所以母亲的生意格外好。

就这样，我们一家六口人在城市里的生活才能衣食无忧。四个孩子渐渐长大，相继就业，成家。

50多岁的母亲和父亲

母亲60岁的时候终于闲下来了，从此专注于两大事情，一是烹饪，二是搓麻将。

母亲喜欢做饭，苦难的日子让她练就了一身的本领。她认为人的一日三餐是天底下最大的大事，决不能将就、马虎，敷衍了事。每天都和上班族一样早上八点准时到菜市场买菜，精挑细选、讨价还价。偌大的一个菜市场就是母校的半个世界，这个过程大概要花一到两个小时左右的时间。日子久了，市场上的小商小贩们都和母亲成了熟人，老远见到就“大妈、大婶”地喊开了，母亲最受不住的就是人家对她的服务态度好，头脑一热，菜就买多了。

母亲做饭做得有章法、有条理，慢慢悠悠，一丝不苟，还边做边看她最爱看的电视连续剧。她做的饭一是量多，二是味好，家里就像一个大厨房，无论何时，只要走进家门，总能吃到现成的可口饭菜。

除了做饭，每天下午母亲都要找朋友们去搓几个小时的麻将，这是她除了家与外界沟通最多的地方，母亲喜欢搓麻将，来点小钱，和牌友们天南海北地聊聊天，她很快乐。

那个时候，七十岁的母亲依旧爱美，她经常穿着一件花旗袍，顶着一头经过染烫过的漆黑蓬松的卷发，脖子上挂着金项链，手腕上也戴着黄金手镯，走起路来昂首挺胸，不亢不卑，俨然 “一把手”的样子——在我们这个家庭中，她有着绝对的领导权。

我经常给母亲买衣服，衣服不贵，我喜欢看她高高兴兴、漂漂亮亮的样子。

2013年春节在海南

本以为，这样的幸福日子可以永远地过下去，然而，最大的厄运却在母亲71岁的那年到来了。

起因是这样的：父亲退休以后，总觉得城市生活不舒适，家里巴掌大的地方，没有可以活动的空间。于是他就回到了300公里外的老家乡下。爷爷奶奶已经去世多年，家里还有宅基地，一套农房，一亩薄田。

母亲是不想回去的，她已经在这个城市生活了二十多年，城市生活方便，想吃什么都能买到，她还有自己的一帮朋友，何必回到偏远的乡下？！父亲是很执拗的一个人，他就自己一个人回去了。

父亲犯了一个大忌，他没有想到两个七十多岁的人回到医疗条件很差的乡下生病了怎么办？

过了没多久，父亲就三番五次地打电话让母亲回去。母亲不回去，父亲就说这边村子里可以打麻将。这句话让母亲动心了，不久后母亲也回到了老家。

母亲乡下的早饭

这次的回老家直接要了我母亲的命！

村子里的人打麻将很厉害，从早上八点到下午五点，每天都跟上班一样的。母亲不知道是打麻将时间太久了，还是本来脑子里就有毛病，有一天她回到家就晕倒了，呕吐、昏迷……

父亲让邻居帮忙把母亲送到了县医院。这又是一个巨大的错误，这个县医院医疗条件极差，医生竟查不出什么病因，又不让转院，光给母亲吊盐水。这一吊竟然是半个月之久，导致母亲第二次脑出血，昏迷不醒，进入病危状态。

母亲的病被县医院给耽误了，120救护车立即转到地区医院，但为时已晚……

在地区医院，医生给我们郑重谈话，说母亲患的是蛛网膜下腔出血，是脑出血的一种，而且现在是第二次出血，如果是第一次出血可以治愈，第二次出血基本没什么治愈的可能。就是花费巨资治好也是后遗症巨大。医生问我们要不要治疗，还是放弃？

我百度了一下，这样说的：

蛛网膜下腔出血是位于颅底脑表面的血管发生了破裂，血液直接流入蛛网膜下腔，导致得非常可怕的疾病。蛛网膜下腔出血是神经科唯一可以引起猝死的疾病，大量的血液进入蛛网膜下腔，会直接引发猝死。不断的血液刺激会产生炎症性的反应，病人出现头疼、恶心、呕吐、意识障碍，可以出现高热，另外蛛网膜下腔出血由于是血管的破裂，容易引发再出血。血液刺激脑血管会导致脑血管痉挛，造成偏瘫、偏身感觉障碍。

我们都吓傻了，看着躺在救护车上的母亲，同时毫不犹豫地说要治疗！后来的事实证明我们的选择是错误的，但是我们没有别的选择。如果选择放弃治疗，等于谋杀了母亲，同样我们也会有更大的痛苦！

就这样，母亲被脱光衣服，抬进手术室。我握着她的手，她不停地在抽搐。手术过后进了重症监护室，然后又进了高压仓，然后是康复室。后来又转到省城大医院进行治疗。

然而，一切都没有回天之力。

母亲再也没有醒来

在接下来的两年，母亲身体上接受了巨大痛苦的治疗，花费了五十多万元，结果是母亲成为了一个植物人。她两眼浑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谁也不认识，身体一动也不会动。

母亲就这样在床上躺了整整七年。150斤的体重最后瘦成了皮包骨，只有轻轻的几十斤。我不敢想象，母亲这七年是怎么过来的。

2021年初，母亲终于熬不下去了，一个月滴水不沾，于1月8日仙逝。

母亲结束了她苦难的一生，我的人生也只剩下归途。

回忆过去，一切都像做梦一样。曾经的快乐和美好都没有了，人生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妈，你在天堂还好吗？为什么我再也梦不到你了？我永远怀念你，想你，直到我生命的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