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村里没有人按钟表上的指针安排一天的二十四小时。天上的日头就是庄户人家的钟表。家里的老娘们儿的唠叨都是拿着天上的日头当依据在嘴上使唤:
“日头都快落山啦!还磨叽个啥劲儿!”
那时候就连村子里的小学都没有用钟表,土坯教室移动着的阴晾屋影确定着一天的课时。从西边照过来的那弱弱的光线,把校舍房影拉的很长很长,西落的日头只剩下一竿高就砸到了西山顶上,孩子们期盼的最喜欢听的放学哨声响的清清脆脆。夕阳下的老街上,从东到西全让从校园里疯出来的孩子们叫喊声挤的厂满满当当:有呲牙咧嘴的骂声,也有准备开v一场的叫阵,还有要一起去放羊薅草的商量,最多的是相互嘻戏的喧闹。
春天是开始忙碌的季节,春天也是新鲜的开始,春天还是白天的天在长长的季节。春天里的孩子们就象刚刚归来的春燕一样的欢实。山野小村里的孩子们对勤劳的认知要比城里娃知道的更多。放学回家后的一点时光里,孩子们都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很是自觉,不需要更多的指派,大都是背上篓筐,腿脚轻快的溜溜在萌绿的田埂上麦田里,“麦苲”“蒲公英”是他们收获最多的新鲜。回到家里精挑细选一些嫩嫩的叶子,可以作菜美食。在铁锅里简简单单的焯一遍开水,再过净水,淋凉攥干,然后调合上砸的稀烂的蒜泥,点上两滴香油,简单美味,清爽可口。剩下的就会扔给院子里的鸡和小山羊,还有圈里的猪共同分享,算是作了最后的处理。
他们也会寻足在荒岗野坡上,采挖藏在草窝窝里的中药材,被俗话叫“小鸡草”的远志,“蒿子头儿”的茵陈,还有“狗妞妞”的生地和“涩巴蔓”的茜草,都是可以采挖的品种。回家一番简单的清理晾晒,公社里的供销社收购站都有收购当地产的中药材业务。换些碎银钢镚,打一甏子的洋油点灯,买一罐儿的大粗盐粒是花不完的。
西天边上的日头刚掉进了山的那一边,飘浮游动的云彩慢慢变成了一片色彩斑斓的彩纱一样铺满了天空,给山野村落涂抹了更多的美丽,也给劳作人们的脸上描画了飘亮的光彩。这时候生产队长就会让那些老娘们儿起身收工回家。她们回去要给孩子一口奶吃,还要张罗一家老小的吃喝晚饭。家里所有的杂杂碎碎的零活也都是她们支当着。好象这就是家里女人的味道,还是家里不能缺少的那一道味道,也是家的符号。
半天的田间劳累并没有减慢她们回家的步子,一边急忙往回赶着脚步,还不忘拣拾路边上的柴草枝叶,她们的心里永远都是家里的事儿,为了这个家,她们每时每刻都象抱窝儿的老母鸡一样呵护着。
收工回家的女人进了家门,总是会着急忙慌的安排着一切,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把并不胀满的奶头塞给了孩子,嘴里不停的招呼着那一窝小鸡仔回来了没有,今年抱窝的老母鸡有点不识数,很是粗心大意,还是需要帮她操点心的。
夕阳的余晖斜进了东厢的灶房厨间,续两瓢老井里的水,点着那一把拾回来的柴草枝叶,灶火把灶膛里烧的通红明亮,房顶上的烟囱里冒出的缕缕炊烟悠悠飘逸。放了学的小妮儿不能象那群嘎小子一样的自由,不但要守在家里帮着照看小弟小妹,还要帮着娘烧锅做饭,两手用尽了力气拉动着风箱,庄户人家的大锅饭很是简单,大多数人家都是手擀的汤面,用几根根韭菜或芫荽生腌滚汤,要么就是一小段的小葱细切油拌滚汤。蒸箅上还是那几个剩窝窝头。
夕阳的光线有了一些暗淡,大老爷们儿也从地里收工回来了,他们走的却是不慌不忙的四方步,回到老街上也不急着回自己的家门,而是在自家门前席地而坐,脱下鞋子很很的摔打几下,把鞋窠篓儿里的蹚土倒个一干二净,又摸出来了绣花旱烟荷包,拧一根旱烟喇叭筒子。其实他们是不愿意早进家门口的,心烦屋里的老娘们儿的碎嘴子,悠悠如醉的一边抽着嗞嗞有响的旱烟,一边隔墙有耳地操心着家里的动静,到了火候就会很自觉的迈步进家,还装出一副大爷的神态,遭一顿臭骂没脾气的端着饭碗又溜到了街上。
月光接替了小村老街上的黄昏,心细的月亮把月光撒落了一街,也撒落了庄户人家满满的一院子,给庄户人家带来了消停,给山乡村野带来了清静,也带给劳作了一天的人们一丝惬意和悠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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