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装“白军”找“红军”——开国少将张秀龙回忆受伤后寻找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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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1年初,我在湘鄂西红3军9师27团担任连长,在争夺鸡公凹的战斗中,我的右腿负了伤,整条腿都肿起来,伤口发炎,不能行动。

组织上决定把我留下,寄住在离湘西永顺县塔窝镇二十里左右的一个村庄里。

和我一起留下的还有三个同志:我们团的青年干事刘月生,四师的两个营长唐金龙和李文卿。

“有我们在,就有你们在!”这是老乡们常常对我们说的话。

二十几天过去了。在老乡们的精心照料下,我们四人除唐金龙同志外,伤口都已痊愈。于是,我们便决定,马上去寻找部队!

但是,四乡都有地主武装,碰上了怎么办?再说,唐金龙还没有好,我们怎能丢下自己的战友呢?

最后,我想了个办法,我们决定化装成白军,用担架抬着唐金龙,从敌人眼皮下蒙混过去。部队原是向西转移,总会找得到的,万一找不到,就转到深山中去打游击。

第二天清晨,我们就带着老乡给我们准备的干粮,出发了。

我们向湘西永顺、保靖方向走去。我扮成敌人的“前卫副官”,走在前面。幸好还有一件以前缴获的黄呢军大衣,现在正好用上了。

路过之处,人们真的认为我们是白军,几次碰到地主武装,都给混过去了。他们盘问,我们就敷衍几句,问得多了,就发上一通脾气,大摇大摆地走开。

这样,我们虽然很安全,却也带来了痛苦:群众都不接近我们,见了我们就带着憎恶的眼光,远远避开,要是向他们打听一些红军的消息,他们更是连连摇头。

一天,太阳刚刚落山,我们到了一个村庄,打算休息一下问问路再走。恰巧迎面来了几个青年人,赤着脚,扛着扁担,往村外走,但一看见我们,马上紧张起来,扭回头,绕过几处房子就不见了。

我们在村西头找到一个孤苦老头,一进门他就反复地对我们说:“官长!你们该去住庙宇祠堂,这里太脏了!”

我们明白他是不愿意收留我们,心里可真不痛快,我同时想起了白天的一件事:早上,好容易找到一个向导,但只带领我们走了四五里,便推说要小便,溜走了。

化装成白军,真是寸步难行。我真想立即揭去这临时的装扮,还我本来面目,但是为了安全,为了赶上部队,我几次把剧烈的冲动压下去。

我们终于到了永顺县境,又在一个小小的村庄住下了。我们寄宿的老乡家是个贫农,全家五六口人,四间破破烂烂的房子,前后各两间,中间一个狭窄的小院。

我们刚来时,还有小孩子的哭叫,大人的责斥,院子里也不时有人走动。

但我们一住下,一切都销声匿迹了,只有一个四十多岁的人—大约是家长,出面冷冷地和我们搭话。我们要做饭了,缸里没有水,想借水桶用一用,老乡老半天才拿出来,还有意碰碰撞撞的,把水桶摔在我们面前;想找碗筷,但碗橱里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我们向他借,他就愤愤地说:“不是前些日子全叫你们弄毁了么!哪里还有!”

听了这话,我一时被弄糊涂了,但随即也就明白过来—“白军”!

原来在前些天,白军来到过这里,糟蹋过这个村庄。

乡亲们的冷淡和敌视,使我们在表面上感到难堪,但心里却分外愉快。从这里我们看到了人心的向背,对革命事业的正义性也有了进一步的体会,听着老乡愤慨的控诉,更使我们增强了对他们的信任和尊敬。

心里有了底,我们便决定说明我们的身份,并打听部队的下落。

吃过晚饭,我们把老乡请进我们的住屋。他局促不安地坐在中间,我们拿出一块铜圆,请他收下,说明这是刚才做饭的柴费。

他收下了,接着,我们便和他攀谈起来。
“老乡,这里来过红军没有?”
“来过。”
“国军呢?”
“也来过,前几天才走。”
“老乡,你看是红军好,还是国军好?”

他“嗯嗯”了一阵,嗫嚅地回答:“我们是种田的人,不管他谁好,谁不好。”

我们问起他家的生活情况,虽然他很谨慎,但还是被“套”了出来。

他家原来只有三亩田,土地斗争中刚分得了七亩,现在又被地主占了去。了解了这个情况,我们向他讲了好几天来一直藏在心里的话:“老乡!你真的以为我们是白军么?”

这突然的问话,使他惊愕不已,眼睛也睁大起来,紧盯着我们。

“不,我们是红军啊!”

他怔住了,脸也涨红了,似乎要讲什么,但马上又冷静下来,沉默了—当时在湘鄂川黔,常有白军假装红军,刺探军情和进行其他破坏的活动,这不能不使他警惕。

“我们受了伤,刚养好,现在是去寻找部队。”

“老乡!你知道红军现在到哪里去了?”

我们一再地向他叙说,向他证实自己是红军,他却一直迷惘地沉默着,眼睛看着地面,不时又偷偷地瞅瞅我们。

风不断从门缝吹进来,小屋里重新变得寂静无声。

我们原以为道出了真相以后,老乡一定会欣喜的,不料并不这样顺利。

沉默了一会儿,他忽然站起身来说:“我们种田人,不管红军,白军!”

他紧绷着脸,说很困,时间不早,要去睡了。这真使我们感到狼狈,怎样才能把问题说清楚呢?

我们只得和善而耐心地请他再坐下,又说:

“老乡,我们真的是红军啊!”

他又勉强坐下了。我们撩开衣服,露出刚痊愈的伤口,又指着一旁的担架,把事情经过详详细细地讲出来。

他仍是不说话,但眼睛却反复地看我们,似乎要在面貌上来辨别我们是红军还是白军?

突然,他转过脸来盯着我那简单的包裹。不知什么时候包裹开了口,露出了里面的一顶红军八角帽。

见了这,他的眼睛明亮了,终于叫道:“同志!你们真的是红军啊!”

他急忙跑出去,把儿子、媳妇、小孩都领了进来。顷刻,小屋里洋溢着欢快的气氛,大人忙着道歉,问候我们在路上的情况,诉说这里红军走后,白军来蹂躏的罪行。

小孩也爬到我们的身上,亲切地叫着“叔叔!”虽说已经吃过了饭,但老婆婆一定要去烧火,弄些“点心”招待我们。她说,只有这样她才能安心。我们从心里觉得温暖,觉出了乡亲们真是红军的亲人。

接着老乡又兴奋地对我们说,我们部队就驻在西面不远的毛霸,离这里不过五十多里,刚刚把国民党五十一师打垮。也是他,当夜又热情地为我们去毛霸送信。

第二天下午,在老乡的帮助下,我们终于又回到了部队。


张秀龙同志简介:1915年生,湖北省沔阳县人。1930年参加中国工农红军,同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土地革命战争时期,任湘鄂西红3军9师27团连长、营长、团参谋长、团长。参加了湘鄂西、湘鄂川黔苏区反“围剿”和长征。   

抗日战争时期,任八路军120师独立第1支队参谋,独立第2支队队长,358旅714团团长。参加了开辟晋西北抗日根据地、挺进冀中、反“扫荡”和百团大战。1944年11月参加八路军南下支队第5干部大队,重返洪湖老苏区,任新四军5师兼鄂豫皖湘赣军区第3军分区45团团长。   

解放战争时期,任江汉军区独立旅副旅长、旅长,江汉军区副司令员,鄂西北军区野战旅旅长,鄂西北军区第5军分区司令员,华东军区江淮独立旅旅长,华东野战军第2纵队5师师长,第三野战军34军参谋长、22军副军长。参加了中原突围和淮海、渡江、浙东等战役。   

新中国成立以后,任第22军军长,舟嵊要塞区政委、司令员,浙江省军区副司令员、司令员,湖北省军区司令员,武汉军区司令员。1955年被授予少将军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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