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陈庸,我差点就认不出来了。
大肚子,油头发,一身笔挺的深蓝色西装,步履稳健,满面春风,再也没了十年前那消瘦俊俏、懵懂青涩的模样。要不是知道他最近的境况,我就要把他归并到成功人士的行列去了。
初识他是在一次广州的诗会上,每个人都在奔走呼号,卖力的营销自己和手中的诗集,与诗友们拥抱签名、交流互动,时不时有人高声吟咏着诗歌,会场里一片人声鼎沸热闹腾腾,俨然一个诗的春天。我并不爱好文学,也不爱好诗歌,只是喜欢与简单而又热情的人在一起,这样让我感觉到自信和活力。毕竟,彼时的文字和文人大都是纯粹的。
直到一个男生跌跌撞撞的乱入我的眼中,白衬衫黑裤子,短平头,国字形脸,带副黑框眼镜,手里捧着十几本诗集游走在人群中。正处于精神高亢的诗人们要么选择无视了他,要么瞥一眼诗集就遁走了。他显得有些尴尬和无奈,摇了摇头,抖擞下身子,又继续扎往下一个人堆。
瞧见我在看他,他连忙兴冲冲地跑过来,跟我介绍他的诗集。映入我眼帘的是《庸人自扰》四个描红正楷,侧列注着:新韵格律诗集,作者陈庸。我不禁哑然失笑,须知道今天的可是现代诗诗会啊,他这样难免是有点清新脱俗了。
兴许是年纪相仿,抑或是我被他感动了,那时他是个刚毕业不久初出茅庐的小年轻,是个理想主义者,有目标有冲劲,我欣赏有理想而又执着的人。我们互留了微信,十年里我们不曾再见面,但从没有中断联系,通过微信聊天,我们才发现彼此是多么的贴近,三观、性格、爱好等惊人的相似,就仿佛是另一个自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而关于我的一切,只有他懂,我的思,我的念,我的心……
命运总是捉弄人,我们并没有走到一起,反而见证了彼此的感情变迁:恋爱,结婚,生娃。也许这就是有缘无份吧,我们都是这样感慨。
我看着十年后的陈庸,年近四十,早已没有了棱角,锋芒也收进了岁月的褶皱中。但我知道,他还是那个他,镜片后面的眼睛还是那么干净,内心的灵魂还是那么的纯粹。我开心的笑了,他也笑了,轻声说:败给现实了,别取笑我啊。
柴米油盐、妻儿老小就是现实,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责任,是与生俱来的,不可逃避也没法逃避。就像他说的:逃避责任的人都是懦夫。也正是如此,注定了我们无法迈出那一步——我们走进了对方的内心,却走不进对方的世界。
我问他:最近还有写诗吗?
不写了,你知道的,我那种诗没有读者也没有市场。他淡然一笑。他这个梦想的孤勇者,业已向生活低了头。
我们就站在机场广场上说着笑着,聊着最近身边的趣事,像阔别已久的知己,又像情投意合的爱侣。是的,只有爱侣才能配得上这份亲密无间,配得上这份默契。呵呵,爱侣,我多么希望他是啊。
我们都被各自的世界牵绊,没法任性潇洒的活着,就像是背负着重壳的蜗牛,在人生这条路上踽踽前行。相对现实,爱情反而成了海市蜃楼,可望不可及。我们曾经轻许来生,可那又如何,毕竟,今生今世,已经成了我们无法再提的伤痛。
机场的播报声已经响起:前往合肥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MF4117次航班,现在开始办理乘机手续,请您到值机柜台办理。谢谢。
我得走了。我的内心突然有点酸楚,眼泪不争气的就流了下来。
傻,别哭。他伸手擦干我的泪痕,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他眼里泛着泪花,眼神又是那么柔和,带着宠溺。而这一刻,我们就是真正的情侣,陈庸,就是我至爱的人。
我紧紧的拥抱着他,生怕他飞远去,怕他离我而去,直到催促安检的通知再次响起。别了,我的爱,我的陈庸,希望你别后无恙。我甚至想起了他那本诗集里的一首小诗,是我最爱的一篇:思晴/未记来时路/常思去日晴/浮云如有意/风雨伴君行。
今天的短暂相会,我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也许十年,也许二十年,再或许,这辈子都没有机会了。但我知道,他的干净,他的纯粹,一直温暖着我的世界,他会永远在我心里——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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