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常常憧憬未来,想象着长大后的美好情景。
那时候的我们捉襟见肘,纳屦踵决,啼饥号寒。我在想,若是逃离这穷陬僻壤,到一个沃野千里的通都大邑生活,那该多好啊!家人不再越俎代庖、动辄得咎,极情尽致地放飞自我,满心愉悦地追逐梦想,成为众星拱辰的栋梁之材,克己奉公,尽忠报国。
然而,造化弄人,岂能事事尽如人意?理想有多么丰满,现实就有多么骨感。
师范毕业那年,国家停止毕业分配。只为与铁饭碗缘悭分浅、与公务员失之交臂,之前的一切规划戛然而止。是以,既不能克绍箕裘,也不能尽瘁事国,我只能易辙改弦,抛乡离井,颠沛流离,只身南下。
到了广东,我觉察到社会良莠不齐,牛骥同皂。人情世故盘根错节,社会与学校判若云泥,现实与梦想大相径庭。失去家人的庇护,不谙世事的我冷暖自知,屡屡如堕烟雾,迷离惝恍。虽然没有沦为樗栎散材,可自己不过是一名过河卒子,工作与生活的压力无不使人气喘吁吁、心烦虑乱。
当时我念念不忘,遐思将来有钱了就金盆洗手拂衣远去,衣锦还乡,高卧东山。没有葛屦履霜,只有饱食终日,闲云野鹤。坐看云卷云舒,静听花开花落,任凭潮起潮落。
可当我安身立命并拥有锦衣玉食的时候,生活里却鲜有珍馐美馔,含哺鼓腹。相反,我们不遑暇食、鞍前马后地奋斗在一线上。大家身不由己,案牍劳形,焚膏继晷,只为踵事增华。
多年以后,我发现一路走来的结果出乎预料:前进有路,后退无门,无法跋前疐后。此时,我终于明白了时光一逝永不回,往事只能回味。
唉,他乡容纳不下灵魂,故乡安置不了肉身。有工作的地方没有家,有家的地方没有工作。广东不是我的家,我的家乡没有霓虹灯,叫家的地方没有我。
没错!成年人的字典里,“困难”与“希望”同在,唯独没有“容易”二字。成年人的世界里,充满挑战,函矢相攻,错综复杂。
曾几何时,我为之殚精竭虑逃之夭夭的家山,如今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欷歔不已。阔别多年,现在想回到桑梓之地竟是如此不切实际,可望不可即。孩提时代,那所谓的穷乡僻壤、鸡犬桑麻,如今成了心里魂牵梦萦的世外桃源,是回不去的远方,遥不可及。
于是我又念兹在兹,畅想老了就归隐于一个秀水明山、目不给赏的地方颐养天年。儿孙满堂,承欢膝下。自己坐吃享福,含饴弄孙,尽享天伦之乐。倘若天遂人愿,自然皆大欢喜,笑靥如花。可是世事无常,变化莫测。要是一切不尽如人意,我们怎么办?现实生活中,那些过着缠绵悱恻、孤苦伶仃生活的老人不胜枚举。
别着急,该来的会来,该走的会走。我们老的时候是什么模样,思考这个问题为时尚早。但是将来想要什么样的生活,遇见什么样的自己,全凭今天的努力与累积。今天是什么样子,未来可见一斑,不容小觑。
到底,人生一辈子什么时候才能苦尽甘来?
这实锤是一个颇有争议的话题,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只是,乐极生悲,物极必反,否极泰来。人不管什么时候都有困难,困难与我们形影相随。同理,苦甘相追,如影随形。苦由心生,甘亦由心生。苦与甘不过是一种状态,苦不会有尽头,甘也不会长久。
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永恒,一切都会消逝。别指望苦尽甘来了,它本质上虚无缥缈,注定只是一种愿景。我们随时可以终结“苦”,可它负隅顽抗,倏忽又回来,云谲波诡。我们期待“甘”能常驻人间,可它跅弛不羁,风里杨花,聚散浮生。所幸天道好轮回,雨过天晴,时来运转。
实际上,我们来到这个世界穷尽一生都是为了完成自己的使命,而不是及时行乐。有人为了养家糊口,呕心沥血,不离不弃;有人为了守护平安,备尝艰苦,甘之如饴;有人为了社会进步,恪尽职守,廉洁奉公;有人为了人民福祉,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每个人的使命因人而异,各有千秋。
人生在世,实在是太苦了;人到中年,每个人都是劫后余生。人生虽苦,却不能苦尽甘来,唯有自渡。想到这里,一把辛酸泪不禁夺眶而出。
但不管怎么样,生活还得继续,日子也得珍惜,我们都得好好的!
现在,丢掉幻想吧!我们一辈子都将跋山涉水,左来右去,磕磕碰碰,并在运动中寻找平衡、不断成长。综上所述,没有苦尽甜来;活在当下,当下即是最好!日月逝矣,岁不我与;百舸争流,奋楫者先!让我们一起踔厉奋发,笃行不怠!
作家骆林喜,在新丰云髻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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