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手的夜晚

旧作

《我喜欢小的，更小的》——

我喜欢小的，更小的

比如落在秋天的雨滴

比如你，我喜欢在你的名字前面

加一个小字。是的，小的

更小的，尖锐如一次疼痛

我是说当我叫你的名字时

也许，你已经发现了

我喜欢在那些细小的事物中

挖掘生活的意义。那在暗处的

闪光的，感动我的，小的

更小的幸福……

我一直认为人生就是由那些

小的，更小的细节组成

所以我从不忽视，哪怕是你的

一个眼神，一次回眸

以及由你说出的一个词语

《断片》

1

当我头发白了，还坐在这里等待

已没有人千里迢迢跑来看我

2

独自一人，我不敢对镜

害怕梅花开尽，残雪点点刺伤双目

3

黑夜降临，我不点灯。诗歌已被我写到了尽头

此刻我站在悬崖上，再次后退

4

想起远方的你，山间瘦小的黄昏

不为我而开的花朵，还能盛开多久

5

在一次写作中我不能走远，多少次

我误入歧途，执着于爱却迷失了爱

6

应该在纸上写下那些相见和别离，倾听笔尖的

沙沙声，我看见窗外的雨，如此细小，如絮语

7

茶已凉了，我人生的秋天

如果你来，我不会去打扫满地落叶

8

有时我感觉我正在死去，但我不知道

最先死去的是哪一部分，是身体还是灵魂

9

我抽烟、眺望，被掸落的烟灰是我不能

走出的昨天，那残存的火星，已不会死灰复燃

10

写下这些或不写已毫无意义，人生的晚境

看花开花落，梦想辽阔的一生归于方寸之间

《烟云》

仿佛不曾发生过，我看到的只是一个假象

花没有开过，树没有凋落。仿佛我是某个人的梦

在异地醒来，周身寒冷，一城灯火不曾被时间改写

仿佛一滴水，返回大海，我熟悉的街道，对我

已变得陌生。仿佛没有爱过，也没有遇见

阳台上向晚的夕阳，只是你眼角滑落的泪滴

仿佛那广场，那余音萦怀的乐曲，只是我的虚构

牵手的夜晚，以及怦然心动，发生在多年之前

或根本没有发生。仿佛一个影子遇见另一个影子

路上看到的只是一个僧人，云游四方，在此偶尔驻足

仿佛一次火星之旅，相爱却是发生在月亮上的往事

我背对故乡的一次哭泣，留下的为何是他 . 人的泪水

当往事化作烟云，面对喧嚣的生活，我依然看不透

活着的真相。当你化蛹成蝶，仿佛我是你的另一个梦

在醒之前说着，我不要你，我只要你的心……

《低处的生活》——

水往低处流，再低

　　 就是我现在的生活，比一潭死水

　　 好不到哪里。这里看不到鱼

　　 也看不到虾和其他的水生物

　　 低处的生活，因为在低处

　　 我必须抬头去看生活

　　 感觉所有的人都高我一头

　　 我常常对自己说，在低处好啊

　　 可以看到别人看不到的

　　 比如，比如……

　　 在低处，就是在舞台下

　　 就是一个观众的位置和姿态

　　 而我喜欢坐在一个偏僻的角落

　　 为舞台上的表演者鼓掌

　　 使劲地鼓掌

　　 直到把双手拍红

　　 发热——

　　 在低处，这是我当下的生活

　　 如同一只蚂蚁，顽强地活着

　　 一只一脚踩不死的蚂蚁

　　 高傲地活在低处

　　 不卑不亢地活在低处

　　 有时看一看天空

　　 有时想一想人生

　　 对自己说，生活在低处的好处

　　 就是天塌下来

　　 先砸死那些比我高的人

　　 ——这个想法有点恶毒

　　 无怨无仇的想这些干吗

　　 还是但愿人长久

　　 千里共婵娟吧

　　 《一场春雨》

　　 太短暂了，来不及回头

　　 就已飘然而逝。那些小小的

　　 天才般短命的雨滴

　　 一生只闪了一次，便在万物中陨落了

　　 当我坐下来写这场雨的时候

　　 我是多么不忍心，甚至连看一眼的

　　 勇气都没有。我知道

　　 我不是其中的一滴

　　 我不会像天才那样活着

　　 在生命戛然而止的一瞬

　　 突然顿悟，突然照亮这个暧昧的世界

　　 是的！我只想活得像一个俗人

　　 胸无大志，每日沉浸于琐碎的家务

　　 与自己心爱的女人朝夕相处

　　 洗衣做饭，把生活打理的井井有条

　　 偶尔创造一点生活的奇迹

　　 用诗歌编织九百九十九朵玫瑰

　　 让它们一朵一朵次第开放

　　 将平淡的日子延长到老眼昏花的一天

　　 亲爱的！我要给你的不是一场短暂的春雨

　　 而是一场春雨般无声的爱情

　　 《一个夜晚》

　　 当烟灰愈积愈长，最后弯曲下来

　　 然后被我掸落、飘散

　　 当我抽着烟，看着你

　　 听你呢喃，或我的手

　　 穿过你柔顺的头发

　　 并继续穿越，就像穿越生死之爱

　　 我感觉到了，那来自你内心深处的悸动

　　 仿佛一个大海

　　 因为按捺不住而在波涛奔涌

　　 我置身在大海的中心

　　 被打碎、被蹂躏、被幸福地抛向天空

　　 我哭泣着

　　 那是一个孩子回家时的哭泣

　　 那是我，如鲠在喉的昨日

　　 面对你，那是我不吐不快的眼泪

　　 我困厄丛生的生活

　　 我被搁浅在岸上的一生

　　 在这个夜晚，以一条鱼的方式

　　 回到大海——回到春暖花开

　　 《疼》

　　 那疼痛说明有一颗种子要发芽

　　 从昨天开始的疼，一直困扰着我

　　 就像一颗种子，在我身体内醒来、翻身，呼吸着

　　 时刻要破土而出。我必须忍受

　　 因为我无法反抗，就像无法

拒绝春天的到来

　　 就像灵感之于一次写作，我抓住了

　　 它闪光的一瞬，并使那个瞬间成为永恒

　　 这是一次无法忘却的疼，就像你之于我

　　 就像伤口之于往事，那触目惊心的疼

　　 打碎了我，又重塑了我……

　　 如果爱情也是一种疼，那是我从你的梦里

　　 破镜而出——

　　 《金鱼之舞》

　　 显然是一位古典美人，就像我梦中所见

　　 来自衣饰华贵的大唐。岁月的风尘

　　 掩去的只是你鬓角的华发，而你眉眼深处

　　 是一个王朝的黯然失色。那些天下文章

　　 描摹不出你回眸一笑。是的，我又一次

　　 看见你款款走来，除了在梦中

　　 我不敢触及。一次舞蹈，开合中多少美人

　　 自叹不如——我说的是金鱼

　　 四条金鱼，在玻璃缸里游弋、起舞

　　 我说的是你，美人中的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