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这件事情的发生并非完全没有预兆：从几个月前网易突然官宣取消已经研发了几年的《魔兽世界》手游；到《守望先锋：归来》正式上线时，国内寥寥无几的宣传；再到前几天动视暴雪财报中突然强调“21年来自中国的收入仅占动视暴雪全部收入的3%”，也就是2.5亿美金左右。如今看来，这些事无一不是在反映双方的合作关系在不可避免地走向破裂，只不过最终走到无明确接盘就结束代理，还是超出了大家的预料。
首先，让我们厘清几个基本事实：
第一，暴雪系产品在国内到底每年挣多少钱？这个问题我们可以从网易财报中每年都会单独列出的代理游戏收入部分一窥端倪。2018年，代理收入38.3亿元，占比9.5% ；2019年有怀旧服加持，代理收入44.57亿元，占比9.6% 。20、21年后其它代理产品越来越多，代理收入涨到了67、84亿。在《光遇》、《游戏王决斗链接》等产品正式上线前，网易的代理游戏收入主要就是暴雪系的几款产品，其中《炉石》和《魔兽世界》又是这里面的最大头。可以大致揣测，网易的暴雪系游戏年流水在35-50亿人民币的区间内，而且由于无重点新品，仅靠怀旧服和炉石更新的话，短时间内这个数字也不会有太大变化。这个金额大致与阴阳师一年的流水相仿，考虑到还需要与暴雪进行分成，对网易利润的贡献甚至有所不如。因此，网易维持和暴雪的关系本质上不是指望这些老端游致富，而是希望双方能在新游方面达成深度合作，比如联合开发《暗黑：不朽》，亦或是继续代理暴雪未来可能的“爆款”，比如《魔兽弧光大作战》。
第二，网易和暴雪目前的代理合同到底是啥样的?我们把网易财报中的流水与动视暴雪Q3财报中3%（约2.5亿美金）的说法相结合，大概可以推测网易与暴雪对于国服流水的分账比例在1:1左右，不同项目可能有高低之别，但综合下来大致如此。据我所知，国内代理海外产品，1:1已经算是个比较高的分账比了。考虑到IP影响力，这个合同在我看来倒也算基本公允。至于《暗黑：不朽》，我听到的说法是，海外流水网易只能分到极低的比例，国服能拿到较大的比例。
第三，如果换代理，是否需要重新拿版号？目前暴雪系，以及《我的世界》的版号都在“上海网之易”手中，而上海网之易是网易丁老板的全资公司。根据国家规定，如果游戏要变更运营单位，是必须要重新申请版号的。
但是，也存在一些特殊情况，比如前几年坦克世界国服代理从空中网变更到360，采取的就是由360收购空中网有版号子公司的操作方式。但双方因为就收购价格达不成一致，导致游戏停更了很久。也就是说，想要保证暴雪系产品在换代理的情况下正常运营，是无法绕开网易直接和暴雪敲定一个分账比例就完事的，而是必须掏一笔不菲的费用买下网之易。不然重新走版号的话，进口版号已经一年多没发放了，几乎没有准时拿到的可能性。而这笔费用，我猜怎么也得十亿起步。
澄清了这些事实，我们再来复盘网易和动暴的角力。双方的诉求肯定都是进一步提升利润和话语权，比如提高已上线产品的分成，提高合作开发产品的分账，掌握规则制定的主动权。暴雪的底牌是IP影响力，而网易的底牌则是国服换代理会带来的超高沉没成本。从新闻发生的顺序来看，双方肯定是先对于合作产品分账无法达成一致，导致在研几年的《魔兽》手游停止开发（这里的损失已经是亿级的了）；随后连代理的分账也终于谈崩了。
其实在我看来，如果没有搅局者的话，网易在谈判中的主动权是更大一些的，换代理的代价太大，国内游戏企业很少有人能消化得了。腾讯和动暴很早就在动视和King两家子公司的作品上有过多种形式的合作，比如《使命召唤手游》、代理《Candy Crush》，但却从来没有传出过要接盘暴雪系的消息。连一哥腾讯都没有去敲竹杠，很难想象其它小厂商会去动这个心思。唯一可能有这个实力的，大概就是这几年在游戏领域投入很大的字节跳动。参考去年豪掷40亿美金高溢价收购沐瞳科技，这个手笔倒是有可能能接住换代理相关的成本，但考虑到字节这两年的投资更倾向于一些面向全球市场的潜力企业，回头代理暴雪系作品的国服，似乎又有些违背他们的行事逻辑。但我确实在想象不出，还会有哪个已存的企业愿意接手这颗烫手山芋。
那么如果无人接盘，是不是除了停服这种最糟糕的结局外，没有其它可能了呢？我觉得也还存在两种可能。第一种是效法Nexon和世纪天成的关系，由动暴或微软主导将网之易完全纳入自己的控制之下。这种处理方式的好处是，网易要的价码可能会低一些，毕竟不是把业务切给竞争对手——不是“卖孩子”而是“分手费”。坏处是，运营方面国内人员的话语权很低，可能会做出种种不得人心的骚操作。
第二种则是，双方在放出不续约消息后，冷静评估了一下形势，最后重新坐在一起碰出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新合同。各退一步，海阔天空，只有媒体和玩家们被涮了。尤其是考虑到动暴和微软的收购案还未彻底结束，或许在当下谈判时的一些困难，在高管换血后能有所松动。
但倘若这两个可能都没有发生的话，我们可能真的要面对一个最糟糕的结局：那就是暴雪全面退出中国，玩家被迫吞下要么离开，要么前往台服的苦果。虽然如今的暴雪游戏玩家在国内的数量恐怕不及09年那次换代理时的比例高，但几款处于正常运营，玩家数也不低的网游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直接无限期停服，这在国内游戏史上也是从未发生过的。
无论是对玩家感情的伤害，还是对于游戏社区的打击都是不可估量的。极端一点说，这就是将暴雪在国内20多年打下的一切根基彻底摧毁，就算有朝一日能有人重新代理，玩家的信任也再难重建。如果处理不当，这一次，恐怕真的要埋葬掉一代人的青春回忆了。我真诚地希望这让所有人都受伤的结局，能够避免吧。对于没有错过任何一部暴雪游戏的我来说，确实是既无奈又难过。唉，就让我们一起来见证这件事最终会走向何方吧。#网易暴雪终止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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