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队提干探亲途经上海看望老娘舅,好似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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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有三位舅舅,大舅在上海工作,是位建国前参加革命的老干部。

当兵之前,我从未见过大舅。七九年那年,我在部队提干第一次回家探亲,萌生了想见见大舅的念头。于是,我给大舅写信说明回家探亲途经上海想见大舅一面。大舅收到信后很高兴,并回信讲,他也想见见我这位从未谋过面的外甥。得到大舅同意,我开始张罗起探亲的事来,写请假报告,采购回家要带的物品。

我虽然从小未见过大舅,在家时听娘讲(娘生病在上海治疗住在大舅家三个月)大舅一家五口人,妗子是山东胶东人,也是位南下干部。

部队提干探亲途经上海看望老娘舅,好似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大舅一家最早全家福,后排站立者是我三舅)

我娘在上海治病期间,正是“文革”时期,娘讲她站在大舅住的楼层上,曾看到过大舅站在汽车上戴着纸糊的高帽子游过街。从这一点上我判断大舅这位“走资派”官位肯定不低,具体担任什么职务,家乡人谁都不清楚。

临行前,我听战友讲,昆明国防路上的军区政治部军人服务社里能买到茅台酒和中华烟,我特意去买了两瓶茅台酒和两条中华烟作为见面礼。一来报答娘在上海治病期间大舅的恩情。二来不知道大舅这位“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生活待遇是个啥标准?第一次见面,生怕拿礼物轻了对不住大舅。

那时候通讯比较落后,不像现在人人手里有部手机,想怎么联系就怎么联系。那时的通讯联系只能是写信和发电报,我把回家探亲的具体时间和乘坐火车的车次写信告诉大舅后,大舅回信时告诉我他要亲自到车站接我,接站的联络信号是他在出站口手拿一张报纸,上面写着我的名字。信上并交待我晚点出站,避免出站口人多拥挤不方便看到。

一切安排就绪后,那天我乘坐从昆明开往上海的八十次特快列车,一路上领略着祖国大好河山的同时,心情不免有些激动和忐忑不安。我在想,舅在血缘关系上虽然是最亲的亲戚,毕竟生活在大上海几十年了,妗子和表妹表弟会欢迎我的到来吗?

早就听说上海人看外地人土气,我可是位正了八经“土老帽,”从小在大山里长大,当兵来到部队,从大山走进大山,在成昆铁路线上的一个三等小站当了一名铁路军事代表。火车站周围的大山比我家乡沂蒙山的山还高,火车站最繁华的地方是个小镇,从来没在城里生活过的我,进城过马路连斑马线都不知怎么走?

上学时,我就知道上海是全国最大的城市,也是全国最繁华、最热闹、最气派的城市。

列车运行了两天三夜,第三天早晨正点到达上海站。我急忙整理了一下军装,提着行李下了车。没走几步,我突然看到站台上有一位五十岁左右,又黑又瘦胡子拉碴身着工作服的人双手拿着一张报纸,上面写着我的名字。我心里咯噔一下,第一反应就是舅的形象不是我心中想象的样子,但心情还是有点激动,我迎上前去就喊了一声:“舅。”此人笑着向我摆手说:“我不是你舅,我是上海站烧开水的锅炉工,和你舅老家隔了几里路,多少还有点亲戚关系,是你舅叫我来站台接你的,他现在正在出站口等你呢。”

他一边帮我提着行李,一边带着我出站,到了出站口这才见到大舅,也可能是血缘的关系,舅和外甥虽然从未谋过面,亲情的力量还是紧紧的把我们连在了一起,大舅拉着我的手笑着讲:“外甥长的不错,很有军人气质,一眼看上去还有点像电影《英雄儿女》里面的那位战斗英雄呢。”大舅的一句话,臊的我不知说什么好。我长的又丑又粗糙,这还是平生第一次听到有人夸我呢,也可能这就是舅和外甥见面格外亲的缘故吧。

部队提干探亲途经上海看望老娘舅,好似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和大舅的合影照,中间为大舅,左为表弟,右为作者)

大舅特意从单位要了一辆吉普车,在车上大舅告诉我,在上海,舅称之为老娘舅,妗子不叫妗子叫舅妈,并交待我等会见到妗子时要喊舅妈。我心里七上八下在打鼓,从小到大就连我娘也没喊过妈,让我喊舅妈还真有点喊不出口。又一想,这可是大上海啊,来到上海听舅的没错。

舅家住在市中心,在青年文化宫附近,车开了不一会就到了家,妗子正在公共水管上洗一只刚买回来的鸭子,我鼓起勇气叫了一声:“舅妈,”当时别提心里有多别扭啦。

后来才知道,舅妈不但是位南下干部,还是一位知识分子,在上海一家科研单位工作,虽然是山东人,讲着一口标准的上海话,生活习惯早已成为了上海人。

到达上海的那天正好是个礼拜天,表弟表妹都在家,他们住的房子是个二层阁楼,还有其他住户。进门一阵寒暄后,我又认识了表弟和表妹,我仔细端详了一下表弟和表妹,我们年龄差不多,表妹长的很洋气,表弟长的很帅气,我心里不由的感叹!从小吃大米白面长大的城里人和我这个在沂蒙山吃红薯长大的乡下人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部队提干探亲途经上海看望老娘舅,好似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表姐表妹表弟三姊妹合影,中间为大表姐,黑龙江下乡知识青年)

首先表弟发话讲:“表哥请您原谅,我今天没到车站接您,我的主要任务是在家烧几道小菜,中午设家宴款待您。”这时我急忙从行李包里取出了茅台酒和中华烟,这一取不要紧,大舅脸色立马“由晴转阴”,一脸严肃地对我讲:“谁叫你买这么高档的礼品。”我说:“买了给舅喝。”大舅很生气的讲:“我有这个身份吗?”最后狠狠地补了一句:“简直是在烧钱!”一时弄得我下不了台。站在一旁的表弟显得特别兴奋,并讲:“表哥您在部队是什么级别啊?怎么买这么高档的礼品呀,我从来还没喝过茅台酒呢,中午可要陪您好好喝一杯。”表弟的话弄的我苦笑不得,他还认为我是个有钱人呢。

中午家宴很丰盛,气氛也很热烈,看得出来,老娘舅在很不情愿的情况下打开了一瓶茅台酒,首先声明第一次喝茅台酒,是沾了外甥的光。每人喝了一小杯,老娘舅就把酒收了起来,换了一瓶上海产的普通老酒。并说:“这么贵的酒,尝尝就行了,等外甥离开上海时再拿出来喝。”

餐桌上摆了一盘大闸蟹,舅妈把最肥的那只捡给了我,我掰下一只螃蟹腿放进嘴里嚼了起来,这一幕正好让表妹看到,表妹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赶紧讲:“表哥:不是这种吃法,得把壳剥掉,只吃里面的肉肉。”这时表弟急忙向我介绍讲:“这叫蛤,在上海一般人家很难吃到,价格有点贵,今天是姐姐为迎接表哥特意买的。”

吃过午饭后,老娘舅吩咐表弟带我到里弄的公共澡堂里洗个澡,等我洗澡回来时,我看到我带的军用口缸和毛巾被表妹洗刷的干干净净。作为军人,平时我还是非常讲究卫生的,看来我这位“刘姥姥”在上海人眼里卫生还是不达标。

洗完澡我换上了干净的新军装,表妹又把我换下的军装洗了。不得不佩服,上海人对卫生要求太讲究了。

吃晚饭时,老娘舅问我准备在上海待几天,我考虑是第一次来上海,准备好好逛一逛大上海的市容市貌,三四天时间应该够了,我就和舅讲:“就待三天吧。”谁知老娘舅给表弟表妹分配起任务来,让他(她)们每人请假陪我一天。表弟是愉快的答应了,表妹看上去有点不情愿的样子。上来就讲上海话,伊利哇啦的一口一个阿拉一个侬的,一个劲的讲:“不来塞”(上海话不行的意思)我猜测表妹是嫌我土气不愿陪,老娘舅听到后不高兴才批评表妹的。

部队提干探亲途经上海看望老娘舅,好似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大舅全家福照片)

第二天老娘舅上班让我到他单位看看,到了单位,看到他的同事们都称呼他处长,我这才知道老娘舅是位处级干部。看来原先对老娘舅的判断属误判,职务并不是很高,是位县级干部。

表弟陪我玩的比较嗨,在我面前有点夸夸其谈,大谈特谈上海人的优越感。他带我去城隍庙吃了上海的名小吃。晚上还想带我去南京路的外滩一睹男女情侣在一起亲热的那道“风景线”,被老娘舅制止。我知道那里的“风景”对我这位“乡巴佬”不宜观看。

表妹最后还是请假陪了我一天逛了逛上海的公园,也难怪表妹不原意陪我,每次过马路走班马线时,我心里都战战兢兢的生怕被车撞着。表妹这时就拽着我军装的一角,担心我过马路有个闪失。每当表妹拽着我的军装过马路时,弄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更何况我这位漂亮洋气的上海小表妹了。

临离开上海的头天晚上,吃饭时老娘舅又拿出来了那天没喝完的茅台酒,给我满满的斟了一杯,端起酒杯语重心长地对我讲:“以后在部队一定要努力工作,不论在任何时候都要尊重领导,团结同志,要记住任何时候都不要乱讲话。”我清楚老娘舅是过来人,几句短短的简单话,是他多年来社会阅历的提炼与总结,我特别理解和珍惜。

第二天一大早,表弟把我送上上海开往北京的火车,我结束了这次好似刘姥姥进大观园的上海旅行。现在回想起来,心里还是暖暖的,满满的幸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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