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是对存在的倾听与守护,意味着人的形上追求和理想就在 人的生活中,就在人对生命和人生的意义领悟中。这种形上追求 既表现为主体的生命气象的彰显,同时又投射于艺术的审美体验 和审美境界中。当然,这也要求观察主体具备一定的形而上学境 界,才能去印证对象的形上气象。譬如荷兰著名画家梵·高的一 幅农鞋画,在普通人看来,这是一双极普通的农鞋,但海德格尔 却看到了:“从鞋具磨损的内部那黑洞洞的敞口中,凝聚着劳动步 履的艰辛。这硬邦邦、沉甸甸的破旧农鞋里,聚积着那寒风陡峭 中迈动在一望无际的永远单调的田垄上的步履的坚韧和滞缓。鞋 皮上粘着湿润而肥沃的泥土。暮色降临,这双鞋底在田野小径上 踽踽而行。在这鞋具里,回响着大地无声的召唤,显示着大地对 成熟的谷物的宁静的馈赠,表征着大地在冬闲的荒芜田野里朦胧 的冬冥。这器具浸透着对面包的稳靠性的无怨无艾的焦虑,以及 那战胜了贫困的无言的喜悦,隐含着分娩阵痛时的哆嗦,死亡逼 近时的战栗。”②在这里,“鞋”挣脱了它的定义所赋予它的外壳, 它使大地和天空、诸神和终有一死者相互趋近,让它们居留在由 自身而来的四重整体的纯一性中。
在这幅农鞋画中浸透了形上主体对四重整体的领悟,他领悟到 大地的承受筑造,滋养果实,对水流和岩石的蕴藏,对植物和动 物的庇护;领悟到天空的日月运行,群星闪烁,飘忽的白云和湛 蓝深远的天穹;领悟到神与在场者的同伍,以及终有一死的人类 对死亡的承担。在这里蕴涵着此在生存之全部欢乐,痛苦,爱, 恨,孤单,无助,辛苦,操劳,所有的希望与绝望,甚至还包含 着死亡,总之,这幅画是存在之本质所蕴涵的一切的庇护着的澄明。
之所以在这幅农鞋画里读解出无穷的意蕴,就因为他 本身是一个形而上学的主体,他能感受到作品的形上意蕴。这就 涉及获得体验明证性的主体条件。具体地说,体验的明证性需要 心灵的修养和教化,哲学家主体只有超越知性思维的认知概念框 架和价值态度框架,具有辩证法的人生态度和超越的人生旨趣, 以生存论的关怀,在人格教养的整体实现里达到参赞天地之化育 的天人合一,实现和建立起自身超越性的基础,形而上学作为气 象才能显现出来。
由于西方哲学对终极的、绝对的确定性这个主题的寻求,所出 现的本体论、认识论和生存论是哲学体系的自身区分和无限循环 论证。①因此,对内在意识自明性的寻求不可避免地需要生存论和 认识论的自觉。我们知道,胡塞尔和海德格尔共同促成的生活世 界转向或生存论转向的共同的目标,就是要限制物理学客观主义 或控制论思维方式的有效范围,寻求先于自然科学并使自然科学 得以可能的生活世界前提,在对生活世界的先验的或超越论的反 思中重新为哲学奠基或为哲学终结之后的形上之思奠基。在这种 意义上,生活世界转向就不仅仅是哲学兴趣、关注的问题和研究 领域的转向,而是思维态度、思维方式的根本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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