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逻辑学依然是一个充满分歧的知识领域,尤其是长久以来一直充 斥着一种“西方中心论”或者“形式逻辑中心论”的观点,把局面搅得更为复杂。 在今天,人们普遍承认的只有形式逻辑,而有没有内容逻辑依然是一个问题,至 于辩证逻辑则被有的论者干脆斥为“伪科学”。因此,我们对人类文明的逻辑学研究必须首先从破除和抛弃“形式逻辑中心论”开始。
文明比较中的“西方中心论”,或者文明进程中的“全盘西化论”,是特定历 史条件所造成的一种偏见,只是近代以来西方偶然获得的现实优势被上升为逻 辑优势,并进而被归结为实体观立场的逻辑优势的结果。实质是,将高度优势泛 化为立场优势,也就混淆了立场与高度,甚至以高度混同立场、取消立场。与之 相反,那些复古主义、民粹主义和原教旨主义,则走到了另一个极端,通过夸大立 场的优势(或者贬斥对方立场的劣势)来掩盖高度的不足。令人忧心的是,人类文明的今天,正盛行此类极端思想,而使人类和平与发展受到严重挑战和伤害。
在对人类文明的逻辑学考察中,形式逻辑中心论所带来的直接后果之一就是,以实体观及其形式逻辑作为标准,来要求和取舍关系观和辩证观及其逻辑。这样一来,就把真正的关系观及其内容逻辑和辩证观及其辩证逻辑,歪曲、肢解、 掩盖和涂改得面目全非了。即便那些试图证明印中两大传统中同样也有自己的 逻辑学的人,也只能将印度“因明”和中国“墨辩”比附于西方“逻辑”,而不曾看到逻辑本身原本就与其立场相关。
我们今天的逻辑学界,其实就正处于一种极为尴尬甚至恐怖的境地, 一方 面,在一种浓厚的形式逻辑中心论的氛围里,人们把所谓正统逻辑学的视野局限 在形式逻辑的狭小范围内,而将内容逻辑和辩证逻辑都排斥在外;另方面,也正 是这种对内容逻辑的忽视和对辩证逻辑的无知,又反过来进一步助长了形式逻辑中心论。
与“形式逻辑中心论”相伴随的,有一个最常见的偏见,即认为只有知性的 分析思辨才是逻辑,而悟性的直观体验不是逻辑。这个广为流传的偏见,其实是 “形式逻辑中心论”间接影响的结果。实质是在“形式逻辑中心论”的淫威和肆 虐下,无处妥当安置悟性的位置,也就只能被迫对抗。譬如,我们常见有人说佛 家不用逻辑,而用证悟,似乎主张佛家排斥逻辑。这其实是一种不必要的被迫的 对抗,也是对佛学的极大误解。要知道,佛学素以逻辑性强而著称,又怎会排斥 逻辑。在佛学那里,狭义的佛家逻辑叫“因明”,广义的叫“量论”。佛家逻辑所 用的是语言的“遮诠”功能,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否定性归纳”,确实不同于形 式逻辑的“表诠”和“肯定性演绎”。否定性归纳的结果,是将实体性设定逐层消 解,将思想的目光转向到意义直观,从而使世界的层次性向度显现出来。所以,佛家不是不讲逻辑,而是别样的逻辑,本质上是揭示世界的层次性规律的逻辑。
此外,与“形式逻辑中心论”相伴随的,还有一个偏见,那就是认为黑格尔辩 证法和毛泽东矛盾论就是辩证逻辑,并试图将其“形式化”。其实,黑格尔辩证 法和毛泽东矛盾论都不是真正的辩证逻辑,而是对辩证逻辑的歪曲和对形式逻 辑的滥用。实质也是,在实体观及其“形式逻辑中心论”的支配性影响下,不能 妥当安置二重性的辩证矛盾的位置,也就找不到可以正确展开二重性的逻辑道 路,以致只能把二重性当作二元性去处理。至于那些试图将辩证逻辑形式化的 努力,则更是对“形式逻辑中心论”的依附,注定了或者徒劳无功,或者面目全非。
逻辑学比较研究中的“形式逻辑中心论”,也从根本上否认和破坏了文明的整体性。文化是一个整体,不同立场的文明传统必有其相应不同的逻辑学。试想,如果印中两家没有自己的逻辑学,而却能创造出各自曾经的辉煌并绵延不绝,将是不可想象的。
其实,只要我们能够看到三大文明立场的并存,并承认各自的必然性和合理 性,就意味着从“形式逻辑中心论”摆脱出来。所谓“形式逻辑中心论”,实质就 是“实体观中心论”,只承认实体观立场而不承认关系观立场和辩证观立场。这 显然是一种先入为主的偏见,除非能够给出实体观立场具有必然且唯一性的理由。当然,我们不相信有人能够给出这样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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