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现代化的方向和进程,其实早已不是什么能不能西化的问题,而是已然 西化、但西化的极限是怎样的问题。可以说,今日之中国就已经是西化所能达到 的最好状态,且已来到了必须再次抉择的十字路口。继续往前,或者是返本开 新,迎来中华文明的当代复兴;或者是进一步西化,必致横向分裂,万劫不复。也就预示着,其后所应选择的方向,必将是返本开新。
若从中华文明自身演化的逻辑来梳理,不难看到,儒家的中国被佛化后,最 好的结果是玄学,是禅宗;被西化后,最好的结果则是实学,是矛盾论。若将“西 学东渐”与“佛学东传”对照起来,我们还会看到,今日中国所处的历史位置, 一 如当年的秦—汉或者唐—宋的转折之际,虽然高度上去了,但立场一片混乱,社 会治理没有共识。如若不能立场返本,那么就将是秦楚(指秦朝和西楚)或者隋 唐,依然是前一个千年大运的重复继续;如若能够立场返本,那么就将是汉或者宋,将迎来后一个千年大运的全新开启。
按照目前流行的观点,人们大多只把学欧美看作是西化,而学苏俄则不是西 化。这是必须彻底抛弃的一个重大误解。其实,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原本都是 西方文明内部固有的两脉。前者是其主流,是实体观文明的标准形态,强调人的 独立性;后者则是偏辩证观的一脉,通过混合进来一些关系观的观点来对前者进
行反思性批判,强调人的社会性。可见,无论是右派的资本主义还是左派的社会主义,本质上都是舶来品,都是全盘西化。对此,已有论者进行了生动的阐述: “在近代历史中,西方世界对非西方世界的影响是通过两条貌似对立的途径进 行的, 一条是资本主义途径,另一条则是共产主义途径,其结果使整个人类社会 都被卷入到一种源于西方文化内部矛盾的意识形态冲突和政治制度对峙之中, 结果导致了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两大阵营的对垒。资本主义与共产主义,这本 是西方文化内部固有的一对基本矛盾在近代的特殊表现形式,但是在全球西方 化的过程中,西方文化内部的这对基本矛盾却以一种地域扩大化的形式表现为 两大阵营的对垒。西方文化以它的右翼覆盖了半个世界,又以它的左翼覆盖了 另一半世界,并且借助于全世界这个广阔的舞台来展现它的内部冲突。从这种 意义上来说,整个非西方世界,无论是采取了资本主义制度的国家,还是采取了 社会主义制度的国家,其近代化历程都是在西方文化的浓重阴影之下度过的。”
如果说近代以来的中国与西方原本存在立场与高度两方面的差距,那么今 天主要只剩下了立场上的差距,高度上尽管依然短板很多,但总体上已经趋于接 近。所以,“西化”,尤其是“全盘西化”这个词,在今天的确切含义就只可能是指 立场上的变更了。然而,立场上的西化,对于渊源深厚的中华辩证观传统而言, 是不可能的。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我们要说,今日之中国已到西化的极限。无论
是立场还是高度,继续西化都已没有了空间。
总之,如果要说西化,以矛盾论为“国教”的“新中国”,就是西化的产物,而 且是西化所可能有的最好的状态。希望中国能够完全像西方那样,从骨子里也 转变为实体观,转变为自由主义,那是不可能做到的,那只是那些右派精英们屡屡破碎的西化梦。
玄学和实学,都是源于儒家道统对自身立场偏失所进行的反思性调整;都是 适逢外来文明的冲击,由中华本土固有的某一脉,因立场相近而相对接;都率先 取得高度上的突破而一度成为国教;都因立场上矫枉过正而注定了只是一种中 介环节和过渡形态;都最终促成儒学的再次反身重构。 一言以蔽之,都是中华文明的中庸之树,在遭遇外来文明冲击的过程中,所长出的旁枝。
从中,我们还可得到这样一个教益:尽管真实的历史不会是一条单线,但却 只可能是一个谱系。因而,我们可以将中华文明史在本质上看作是,广义意义上 的儒家道统谱系的演化史。也许其中会出现种种“异端”,但充其量也不过只是 暂时性的立场偏失而已,都终究不会脱离儒家道统这个主线和中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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