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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千年历史中印度的农村公社的生活习俗形成了印度人 喜爱宁静、和谐、优美而厌恶激越与冲突的审美心理;其根深蒂固 的种姓等级制度,不仅促成了人们的认命态度和容忍精神,而且消 解了人们的抗争和超越意识。这些因素促成了印度民族容忍、退让 和回避矛盾冲突的民族性格,也形成了他们厌恶那种剑拔弩张、你 死我活、凌厉惨烈的悲剧的心理。印度民族性格重视结合与和谐, 厌恶享乐与分裂。泰戈尔指出:“人常常用两种方法体会到自己的 伟大——在享受中间,或者在结合中间。印度自然采取了其中的第 二种办法。”①“印度一开始就容忍种族的差别,而且这种容忍精神 贯穿于它的全部历史。印度的种姓制度是这种容忍精神的产物。”② 贾瓦哈拉尔 ·尼赫鲁也说:“我们几乎觉得——也许事实并不如 此——印度的生活在当时是更宁静、更安定,仿佛人生的根源已经 发现了,对于人生许多问题的答案已经获得了。人生平静地度过 去,而大风疾雨也不过使它的表面略起微波而已。像希腊悲剧中那 种可怕的暴风雨一样的东西是从来没有的。然而它是很合乎人情, 并且具有美学上的谐和和逻辑上的一致。”③
正是由于印度民族性格和审美心理的传统,才使印度戏剧家力 求以大团圆的方式来满足人们追求宁静与平和的审美趣味。这是印度古典主义戏剧与众不同的特点。黑格尔对于印度文化知之不深, 但他仍然对印度民族的审美倾向做出了较深刻的判断。黑格尔指 出:“我们又在印度世界中发现了这一种美的最可爱的形式:一种 无力的美,凡是一切粗鲁的、严厉的和矛盾的都已消失于其中,只 有感觉和灵魂呈现出来。”①这是印度古代文学和戏剧给这位哲学家 留下的深刻印象。
印度文学艺术富有喜剧精神。印度民族非常善于运用智慧去讽 刺和嘲弄生活中那些不合情理的现象;善于通过非伤害的方式去抨 击丑恶的人。早在公元前时期婆罗多在《舞论》中总结出八种味。 婆罗多认为,八种味中有四种是基本的味:艳情、暴戾、英勇、厌 恶。它们分别产生四种情:艳情生出滑稽……这说明,那时印度美 学理论已经关注到生活中的喜剧现象。在印度艺术的古典主义时期 (公元4—7世纪),印度各种故事和文学作品中喜剧性的笑话或故 事比比皆是。有一则笑话说,一个美丽迷人的姑娘在街上独自行 走, 一个好色的男子对她的美貌感到震惊。男子就死乞白赖地追随 着姑娘,口中不停地表示深深地爱上了她。美女非常反感男子这种 虚伪的表白。她不得已停下了脚步,对这个男子说:“其实我长得 并不漂亮。我的妹妹长得才漂亮哩!假如你见到她,恐怕你的魂都 会飞走了!”男子连忙说:“你妹妹现在在哪里呢?”美丽的姑娘说: “她就在后边不远的地方。”男子立马转身向后边跑去。他跑了一段 路后,看到一个用大围巾裹着头的女人。男子对这个女人又说了一 连串求爱的话。这时,裹着围巾的女人掀开围巾说:“你真不要 脸!”原来这是一位年老的妇女。男子被责骂,感到很气愤,转身 去追刚才见到的美女。追上美女后,他气愤地责骂说:“你这个骗 子!你怎么骗我呢?后边的女人是一个老太婆啊!”美女平静地说: “你刚才喋喋不休说爱我,而且只爱我一个人。你不是在骗我吗? 是你先骗我啊!”
美学上的滑稽是指通过堂而皇之的形式掩盖虚假的内容,从而造成内容与形式强烈的反差。滑稽暴露出主体本质上的荒谬悖理和 丑恶,促成人们对滑稽对象的嘲笑和否定性的审美判断。因主体的 动机和结果完全悖反的差错而引人发笑,因意外或偶然因素而使人 的行为荒谬悖理,这些都会造成滑稽的效果。在这些错位的可笑现 象中,主体的愚昧或笨拙使他成为可笑的对象。在笑声中嘲弄和否 定愚昧无知,使欣赏者在智慧和精神品格上超越滑稽对象。
值得一提的是佛教文学对滑稽情味的表现。佛经文学中有大量 的滑稽故事,滑稽特征显现得非常充分。其嘲弄的锋芒主要指向人 性中的弱点,如偏狭、妒忌、愚蠢、贪婪、欺骗等等。值得说明的 是,佛经文学对滑稽现象的见解和批评,也体现了一以贯之的哲学 认识论的思想:片面不是真理,真理在和合的“一”之中,即对事 物的全面认识之中。《本生经 ·佛说叉摩暴志谤佛经第九》就是表 现滑稽情味的故事:波斯匿王请佛陀和众弟子入宫用膳,客人们到 来后,一个名叫暴志的比丘尼把木瓢系在肚子上假装妊娠,她突然 上前扯着佛陀的袈裟说:“君为我夫,从得有身,不给衣食,此事 云何?”这时众弟子都感到惊诧不已:“佛为一切三界之尊,其心清 净过于摩尼(宝珠),智慧之明超于日月,独步三世。 ……道德巍 巍,不可为喻,虚空无形,不可污染。……此比丘尼,既佛弟子, 云何怀恶,欲毁佛来?”佛陀不为此种污蔑所动,仰天凝视。这时 天帝释化作一小鼠,悄悄咬断了暴志怀中系木瓢的绳子,木瓢即落 在地上。众人见此情景哈哈大笑,都嘲笑暴志的丑行。《贤愚经》 中有一个“檀腻耆”的故事。卫舍国的婆罗门檀腻耆,家境贫穷。 他向邻村人借牛使用后,归还时把牛系在人家门口的树上。邻人没 把牛牵回家,后来牛丢失了,牛的主人扯他去打官司。两人走在路 上,有一匹惊马奔来,马夫叫他们帮忙拦马,檀腻耆情急中用石头 吓马,却砸断了马腿,马夫也拽他去见官。三人来到一条大河边, 见一个木匠两手拿着东西,口中咬着斧头在涉水。檀腻耆问木匠水 深不深,木匠在回答时掉了斧头,为赔斧头也扭着他去见官。四人 来到一家酒店,檀腻耆买了一碗酒坐在床上喝起来,无意中压死了 睡在床上的婴儿。酒店老板娘要他赔孩子,也扭他去见官。五人走
在路上,檀腻耆想,到了国王那里不知要受到何等重刑,不如早逃 跑,当他们来到一堵墙边时,檀腻耆趁人不备猛跳过墙去,却踩死 了正在墙下睡觉的老头。老头的儿子抓住他去见官。众人把檀腻耆 押到王宫请国王审理。聪明的国王很同情檀腻耆的遭遇,就分别作 出宣判。檀腻耆还牛时没有讲清楚,应当割去舌头,牛主人没有立 即把牛收好,应当挖去眼睛,牛主人听了连忙不要求赔牛。马夫叫 檀腻耆拦马,应割去舌头,檀腻耆用石头砸马,应砍去手,马夫连 叫不赔了,自认倒霉。木匠不用手而用牙咬斧头,应敲掉牙,檀腻 耆问木匠话而使斧头掉在河中应割舌头,木匠忙说不赔斧头了。国 王对酒店老板娘说,她不应当把孩子放在人人都坐着喝酒的床上, 儿子死了不能复生,让檀腻耆给她当丈夫再生一个儿子吧。老板娘 拒绝这一建议,只好不了了之。国王对死老头的儿子说,他父亲不 该在墙下睡觉,檀腻耆无意中踩死他父亲,死人无法复活,就让他 当父亲吧。这儿子也连忙放弃索赔的要求。这样,所有的事都以和 解告终。类似的喜剧和滑稽情味在佛经中有不少的表现,给人以诙 谐、风趣的滑稽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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