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前，也是一个温暖的夜晚，我坐在住宅小区楼下的凉亭边。已近午夜，小区里静谧了很多，月光下草和树绿绿地漫溢着黛色，春天里那些争奇斗艳的花这时候已隐藏起来，却还有淡淡的香味弥漫过来。
柴可夫斯基这首《如歌的行板》的曲子，在前面一幢楼的一个房间幽幽地泻出，如那夜的月色一样清丽和忧伤。
那些天我的心情已经沮丧到极点。跟公司相关领导谈了了几次，都不如意。上一年年底，面临国企改制，公司领导曾答应我的条件都没有实现，父母年老体弱，女儿马上要上初中高中，还有房贷要还，夫妻俩那点工资收入常常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有个机会，朋友正在组建公司邀我一起创业。那时我四十岁了，不会再有更多的机会了。但妻子的工作没法做通。
妻子是大学老师，我曾经开玩笑说有三种女人不适合做妻子: 女老板、女官员、女老师。女老师她们所处的圈子里，除了个别败类，男人基本上都是学有所成或者有一定涵养的，人品、学品以及官品都比较出类拔萃，别的其它行业里的男人很难超过，这些都会潜移默化地影响她们对男人评价的标准。她们认定只要自己努力，就一定会成功，不成功，说明努力得不够。她们不会理解社会上其它行业的男人可能因为一件偶发的事件，就会将半生的付出付之东流，所有的努力都将前功尽弃。这种意识让我们无法沟通。
朋友老Q说，老H其实你还是应该搞文学，你的文字有穿透力，连我看了都想掉眼泪。老Q算是我真正的朋友，他连“欲买桂花同载酒”都背不全，但他懂文学。我说，兄弟写东西不是为了当饭吃，文字是我的心理医生，他妈的跟喝酒一样，寻找一种迷离的感觉。那天酒喝得不多，他主动聊起了我刚写完贴在空间的小说《从此萧郎是路人》，还聊起了爱情，我说，你当初的选择就是错误的，我们来到城市，不都是来收破烂的。我跟他说咱不说人话说文话吧，人这一辈子，就是熬，熬成一锅黏黏糊糊深不见底的糊粥，唯有爱，像那葱花，一把撒上去，再苍白的日子，也有了水灵灵的鲜活颜色。首先自己就得珍重自己，你这些年在女人间游戏，已经把自己的生活搞得一团糟。爱是一种业，遇见是福报，信则有不信则无，比如，性爱如同一个仪式，因为每一次我们都得给女人跪下来。他举起杯一饮而尽，竟然伏在桌上哭了，跟我说：老H，其实我也想有个好女人守着，但那傻B，不值得啊！
不想说这个了，我跟他讲起最近读的印度哲人奥修解读老子的书:《生命的真意》，书中有很多错漏，但这段话我还算喜欢：“不要移向一个目标；享受此刻的全部，不要想未来或者过去。这样你的灵魂里就会升起一首交响乐，最低的和最高的在你里面会合，然后你就拥有一种富足。”
突然的脑子里闪过一段话:
你得有所选择，哪怕是错误的选择，都可能给自己带来一种机会。
我跟老Q说，我不跟你聊了，我要回家。最后跟你讲，你现在，心在远方，在家里也是漂泊，你要分，我至少不反对。
他问我，周末出来喝酒，我带个女人你帮我看看。
我说我不看，你自己把握，女人么，看着顺眼，聊着开心，睡着舒服就行，你咋整我都支持。等我忙过这一段，我们再坐。
（初写于2003年7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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